旅行日記

劉仁普

一個人的北京

我站在人行天橋望著這些陌生人

他們行色匆匆，在我眼前

出現、消失。對他們而言

我也是一個陌生人，在北京皇城

要么路過，要么久居

這些年，我在任何地方都會遇到他們

彼此不說話，卻各自心照不宣

我扶著天橋橋欄，然后點燃一支煙

盡量讓自己老成些，但是我的手和眼睛

還是在這座城市無處安身

我們在濟南相遇

——寫給李清照

我與你之間，是一種渴望

對另一種渴望的期盼

我身體里需要注入的

鮮活血液，在流浪的路上

成了我們在濟南相遇的旺季

當我依然還在掌控著我

腳下的路

已經走進了你的眼睛

以慢性動作，迅速看了一遍

濟南的趵突泉

我看見你在這里

有著讓人羨慕的目光

可是，你的傷

在那些婉約的字詞里

還有誰在哀傷？

我牽你的時候

手是那么輕

宛如那悲傷的宋朝

那么多的過往

找不到人生初見的慌亂

心與心的距離

成了我們相隔千年的圍城

你的背后

是我在濟南泉眼里看到的玫瑰

它成就了我千年的期待

你那些婉約的語言

不僅只是我，還有他們

都無數次仰望過

那些布滿哀傷的語言

我在濟南的深處，久久回旋

大明湖的內部

——寫給夏雨荷

陽光走在大明湖畔之上

這里又多了一個我

一個只為傳說而來的人

日照三竿

悠閑地走進大明湖的內部

我的眼睛

穿過正史與野史的前世今生

最后落在大清的肩膀上

落在一個叫“雨荷”的女子身上

她的存在

是文人筆端上閃爍的星辰

浮游在大明湖上

將一見鐘情演繹成黑暗的忠貞

橋像風中站立的孩子

目送我閑步于它們的身體

聽湖傾訴——

那段邂逅與愛情聯結心靈的杜撰

我惋惜這痛苦的邂逅

讓荷一般的女子在此了卻一生

她的愛情像一顆流星

片刻歡悅之后

將死亡永恒地落入大明湖的液體里

親密無間地守望著這個湖

以無限的溫柔

讓人們自覺地陷落在虛無中

此刻，我在這里

手扶橋欄，望著陽光之下的湖水

仿佛那個叫“雨荷”的女子

在平緩的湖面上慢慢向我走來

她手里的紙扇，還殘留著

帝王之家的墨香

深南大道

在深圳的那些日子

我常常一個人去深南大道

除了看風景

更多的時間是坐在華強地鐵附近沉默

作為一個流落異鄉的人

我總是把淚水看成是一種磨煉

途經這里的人

從來沒有人愿意用時間去打聽

你從哪里來，要到哪里去

他們都忙于趕路

有時，對路邊撿垃圾的大爺

還心存期待

可是不久，我發現自己錯了

快速的生活

他也要跟著時代的風奔跑

在深圳的那些日子

我常常一個人去深南大道

對著飛奔的車輛

我會看一看

對著途經身邊的人

我會望一望

面對異鄉的這些塵埃

我也需要一些快速和匆忙

火車穿過九江大橋

火車穿著黃昏的外衣

進入夜的內臟

在九江的頭顱上

遇到槍手的嘲笑

我的孤獨

因江水的乳房白亮

在夜色中璀璨

旅行的日子

我能看清

我體內的每一根骨頭

它們有的是琴

有的是弦

當我打馬經過一片海

被割下的嘴唇

正在火焰上燃燒

在海子墓

當我在你的墓碑前

雙膝下跪的時候

我的語言無聲

只有眼淚，為你安魂

我不是詩人

在詩人被丑化的年代里，

我只想好好生活

九月的天空

我們站成陰陽兩界

你選擇沖破極限

來成全太陽

以王者的姿態歸來

好讓人們知道

再黑的夜

也會看到黎明的曙光

太原記憶

我一直在回憶，太原的天

是那么的湛藍

八月十五之后的那個秋天

我把一位姑娘送的心，穿在身上

它也是湛藍的

在我們的校園里，冬天開始下雪

我的舍友，啟雯同學，一個瘦小的

小男生。在筆記本上寫詩

偶爾我也寫，后來我寫出了眼睛的彩虹

他曾借給我一根頭發，從此我們糾纏不清

再后來 ，我挨著門離開，風追了出來

我們早已分散，只有太原還在呼吸

漢口車站

漢口車站，那個早晨

我從歷史的縫隙中找到了火苗

在古老的建筑前看到了歷史的形狀

漢口車站，我的雙手向天空撫摸

我的旅行包里埋著你不曾說出的秘密

我把一粒種子放在你的體內

渴望繁殖，好主動獻給人類

漢口車站，就在那個早晨

那個有陽光的早晨，我牽來一只羊

想它能在這里安心吃草

又擦干了一頭牛的眼淚，把它領回家

就在那個早晨，那個有陽光的早晨

漢口車站，我與你相約

一千年后我們在這里相愛

武漢長江大橋

在武漢，只要想到武漢長江大橋

時間就會變得清晰，這座大橋的

楚天風情就會閃光。曾經給它的詞語

像星星，只要找到亮點

照亮的不是房間而是空間

它的身世讓我“百度”N次

從此，我的身上又多了一件得體的衣服

收獲，本來就不會讓生活感到羞愧

告別武漢

當我盯著你向你告別

或許你并不知道有一個人

躲在你的眼睛里，躲在生活的別處

認真傾訴一段感情

我不敢說愛你，但那晚我確實把水當成了酒

醉在一座城市

我不知道還有那么一團火保守著內心

所以你聽不到詩的語言

那是一種痛

在我擁抱的過程中沉默消耗

在相遇又離別的季節

我發現我自己是一場地震

把中間造成了可怕的裂縫

（作者系永善縣人，現居東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