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缺的玫瑰

木子

在朋友當中，讓我最佩服、最尊敬的就是娜娜。她是我的球友，也是我最好的姐妹，更是我的貼心知己。她畢業于黑龍江大學，被分到新建的采油廠規劃研究所從事財務管理工作。

記得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時候，她帶著大口罩。炎熱的夏季，大口罩引起了我的注意。此后，無論春夏秋冬，我都會看到她戴著大口罩，騎著自行車的身影。

北方的冬天特別冷，寒風吹在臉上像刀子刮一樣很疼，人們為了防止臉部凍傷，才會戴口罩加以保護，除了風沙季節，很少有人戴口罩。

真正認識她是幾年前的一個春天，在中午下班的時候，云霧低沉，灰蒙蒙的天下起了雨。因為單位離家也不是很遠，我就把自行車鎖在了單位徒步回家。我拿著花雨傘遮在頭上，不急不慢地走著。突然，在我前面有個騎著自行車的女人摔倒了，半天才起來。我走近一看，是自行車的鏈條掉了。我幫她扶起車子，她彎腰用手去掛鏈條，掛了幾次都沒有掛上。她沒有帶傘，身上已經快濕透了，雨水順著她的發絲往下滴。我急忙用雨傘給她擋住頭上的雨水，但她始終沒有正面對我。我對她說：“摔傷了沒有啊？是鏈條掉了，你拿雨傘，我來試試。”她沒有反對，接過雨傘，隨即說聲：“我沒事的，謝謝！”因為我騎車也遇到過這樣的情況，所以很快就把鏈條掛好了。這時，我才打量了她一下：這不是經常戴著口罩的那個女人嗎？也許是下雨沒戴口罩，一張由于燒傷變了形的臉，手指殘缺不全，讓人看了很心痛。我的心猛然被深深刺痛了，上帝啊，你為什么這樣折磨一個女人？為什么會變成這樣？想象她的生活該是多么的陰暗與痛苦。通過這件事后，我們相識了，每次都是我主動跟她打招呼，慢慢地我們成為了無話不說好朋友。

原來的娜娜有著姣好的容貌，窈窕的身材，回頭率極高，男士們都會多看幾眼，就連女士看了也都毫不吝嗇地夸獎說：真漂亮！娜娜聰明睿智，業務精湛，在多年的工作中，她兢兢業業。俗話說：要命的點害命的圈，在密密麻麻的枯燥數字中，娜娜從來沒有出現過差錯，深受領導的重視，曾多次被評為廠級先進個人。她說話辦事相當有分寸，所以人緣極好，全所的領導及同事一提起她，都贊嘆地豎起大拇指。如果不出那場意外的事故，不脫崗四年，娜娜一定會走向領導崗位，成為一名好官。

二十多年前，娜娜大學畢業被分配到一個新建的采油廠，環境和各方面的條件都不好，大多數家庭住的是簡易平房，廠區里居民用管線接通的天然氣做飯。因為管線都是裸露在外面鋪在地上的，經過風霜雪雨的侵染，再加上車碾人踩，受到不同程度的侵蝕與損壞，人們在走到管線邊緣的時候，經常聞到天然氣的味道，說明附近的管線有漏氣的地方，如果遇到明火就會引發火災，這就存在了很多的安全隱患。

結婚三個月的娜娜，已有了身孕，她享受著丈夫的呵護與疼愛，家務事丈夫全包了。娜娜有個帥氣十足、懂得體貼的丈夫，每天丈夫做好了飯，才叫娜娜過來吃飯，小夫妻倆和和美美，幸福甜蜜。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就在娜娜結婚三個月的一天，一次意外，徹底改變了她的命運。那是一個初春的早上，娜娜的丈夫起床做早餐。因為廚房與臥室是隔開的，睡覺的時候廚房門是關閉的，所以也就沒有聞到什么異味。也許經常聞到天然氣這種氣味，鼻子就不那么敏感了。他沒有想到，當時廚房里因為管線漏氣，屋子里已經充滿了天然氣體，他起床的時候感覺頭有些發沉，但也沒有多想。就因為這一時的疏忽，在他點燃火柴的一剎那，“噗”地一聲，瞬間整個屋子形成了火海，巨大的火勢兇猛地把他推倒在門外，他驚呆了，猛然間，他想起妻子還在屋里，馬上喊道：“娜娜快起來！不好了，著火了！”他不顧一切地沖進臥室，屋子里彌漫的煙霧夾雜著迅猛的火勢，他摸到床邊抱起娜娜就往外跑，他和娜娜的頭發被燒光了，身上衣服被燒著了，像兩個火球在地上滾動，他們的臉部與四肢均有不同程度的燒傷。早起的鄰居們看到了，急忙加入了救火的行列，在消防車的幫助下，迅速把火撲滅了。

單位領導知道情況后，立即派車把夫妻倆送到油田總醫院進行救治。可是因為娜娜的雙手和臉部燒傷比較嚴重，又有身孕，當時的醫院條件有限，廠領導就把夫妻倆送到上海最好的醫院進行治療。這種打擊對于年輕的夫婦來說，是巨大的，他們承受著身體與心靈的雙重打擊。娜娜的丈夫為了救她，臉和胳膊都燒傷了，傷勢也不輕，但他必須選擇堅強面對，他忍受傷痛，即接受治療又要照顧娜娜。為了保全孩子的健康，娜娜在治療時，拒絕了一些藥物，忍受著常人難以忍受的劇痛，因此，臉部留下了很多疤痕，雙手殘疾，看著令人揪心。

夫妻倆在上海治療的四年中，他們的寶貝女兒降生了。孩子一出世，就得到了醫生及護士們的精心呵護。孩子的到來，給他們增加了許多快樂，看著健康活潑的孩子，他們的心里非常欣慰，即使遭受再大的痛苦也是值得的！歷經磨難的夫妻，更加珍惜彼此，他們之間更多了些包容和理解。夫妻倆痊愈后，抱著孩子回到了久別的家中。

在他們回來之前，單位的同事以及朋友都替他們把房子收拾好了，屋里煥然一新。看著自己嶄新的家，娜娜夫妻倆心里真是感激萬分，經過幾天的休息后，他們把孩子送進了幼兒園，夫妻倆繼續回單位工作。

但是，原來漂亮開朗的娜娜不見了。她從不輕易與人說話，工作不忙的時候，總是一個人躲在暗角里看書或者發呆，心里郁悶，苦不堪言，想著自己的大半生路途將伴著難耐的痛苦而行。娜娜從來不照鏡子，更不愿意與人接觸，陷入了孤僻的境地，陷入了深深的心理誤區。同事和朋友們經常耐心開導她，給她以最多的溫暖和最大的關懷，慢慢地娜娜有所改變，臉上有了久違的笑容，再后來口罩也摘掉了，心態變得平和了，大家都為娜娜的轉變感到無比的欣慰。

自從娜娜和我成為好朋友之后，業余時間我就會找她出去活動，她也非常喜歡運動。我們一起做健美操、一起散步、一起打羽毛球。

后來，我又拉著她一起學起了乒乓球。介入乒乓運動就剎不住了，我倆都特別喜歡這項運動。娜娜在學的過程中克服了很多困難，她首先克服了心理障礙，不怕眾多人異樣的目光，勇敢地跟我走進了乒乓球館。

球友們沒有歧視她，而是都很尊敬她，很多球友還熱情地當起了義務教練，認真地教我們倆打乒乓球的基本動作。娜娜的手指殘缺，皮膚很嫩，手指握球拍很艱難，每打幾下就會把手磨出了血，我看著很心疼，我說：“我們不玩這個了，改玩別的吧。”可她搖搖頭說：“我第一次進球館，就特別喜歡這里的氛圍，我要堅持下去！”聽了娜娜的話，也給了我堅持下去的決心。無論是大雪寒冬還是雷雨交加，無論是生理周期，還是工作繁忙后的疲憊，業余時間我和娜娜都認真地去學打球，有時下班晚了，不吃飯也要去打球。她那種堅韌和剛強深深地打動了我，讓我敬佩。憑著堅強的毅力和執著，聰明的她進步很快，現在打乒乓球輕松自如，能夠和很多球友們打比賽了。我休息時坐在椅子上，看著她打球時的興奮神態，看著她那陽光的一面，我真為她高興！

經歷人生磨難的娜娜有著超常的耐力與韌勁，經過不懈的努力與拼搏，去年在局里舉行乒乓球比賽中，她代表單位參加了比賽，竟然奪得了女子單打第二名的好成績，既是出乎意料也是在預料之中，因為她的付出比其他人要多，學得認真刻苦，她的球技無不讓人稱贊。比賽結束后，我為娜娜擺了“慶功宴”。娜娜，我的姐妹，她就像一朵美麗的玫瑰花，雖然上蒼讓她受到了傷害，但是依然掩飾不住她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