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席慕容的詩歌作品不計其數,閱讀她的詩歌,你會發現她用了很多筆墨去抒發她與草原方方面面相聯系后的感受,可以說席慕容一生的深情都注入在草原的身上。
關鍵詞:向往 惆悵 釋然 草原情
席慕容是一位生活在臺灣的“不會用母語來訴說”,但卻是渴望草原容納她,與她共同分享喜怒哀樂的“高原的孩子”,她的詩歌里面飽含著滿滿的故鄉情,讓讀者看到了她對故鄉的渴慕以及刻骨銘心的至愛,而于至愛中貫穿的則是她向往著草原的一顆純粹的心,為草原而惆悵的情以及那在靈魂中與草原相愛的情懷。
一、“純真”——向往之情
席慕容來自草原的大家族,因較早得隨父母漂泊,與草原母親未曾見面,卻已離散。待其初長成時,“草原”二字如同幼年的她在心里無節奏地跳動,在她的腦海里來回無數的走,有著些許好奇亦或有些許向往。草原是草原人天生的情愫,無論是否遇見過、到達過,草原就如同我們身體中的另一個靈魂,在血液里呼喊,或許是在喚起草原人對于草原的本能意識,燃起心中被壓抑的故鄉情結,對席慕容來說更是如此,那么向往,那么迷戀。席慕容在臺灣的寓所里進行油畫創作時,眺望窗外遠處的山景,就不由得心生起對故鄉種種美好畫面的幻象,她想象著涂染敕勒川的朦朧月色,草地上不倦奔騰的野馬以及流進心扉與血管的黃河水。純真的向往是她對草原無雜質的愛,是她對一草一木,一牛一馬無限的歡喜。席慕容在《鹽漂浮草》中表現出了一個天涯游子對于故鄉的種種癡慕與向往:“總是在尋找著歸屬的位置/雖然/漂浮一直是我的名字 我依然渴望/一點點的牽連/一點點的默許/一塊可以彼此靠近的土地……在這迎風的巖礁上/讓我用愛來繁殖”詩中席慕容把自己放置于一個無所依靠,漂泊不定的位置上,表現了一位無法索取安慰而又不得傾訴的悲情可人的形象。席慕容雖然在臺灣生活時有固定的居所,但正如她在詩歌中所說的一樣,她一直在流浪漂浮,已經把它們當作習慣,臺灣的寓所雖安置了她的身,但卻無法使她的心得以安放其中,因而漂浮成為了席慕容的代名詞,心也一直在尋找歸屬的方向,帶著層層向往與傾慕。席慕容渴望著與故鄉能有某種情節的聯系或是某種聯系的方式,“一點點”表現了她對故鄉愛之深切,一毫米的關系或認同都讓她心存滿足。無論草原什么模樣,她依舊向往,只因那是曾給予她靈魂的母親。席慕容有著對故鄉美好的幻想,那是她對于母親愛的結晶。在《漂泊的湖》中表現了她與故鄉所有的關系的幻想以及流露出的朝朝暮暮的向往:“樓蘭已毀 盡管/那里曾經有過多少難舍的愛/多少細細堆砌而成的我們/難舍的繁華 當你執意要做善變的河流/我就只能/成為那遷移無定的湖了 而我并沒有忘記 每個月夜/我都在月光下記錄著水文的痕跡/為的是好在千年以后/重回原處 等你”,這首詩是席慕容在經過羅布泊時引發感想而作,為曾經輝煌的樓蘭古城而嘆息,由而著眼于生命依舊不息的故鄉,她把自己置身于故鄉的畫里,憧憬著自己是故鄉的一部分,如果故鄉有條多情的河,企圖流向每個人的心里,那她甘愿在原處等水的歸心?!爸鼗卦?等你”表現了席慕容的心甘情愿,愿為故鄉付出無休止的愛,而她能夠這樣愛的基礎卻只是在幻想的畫里,向往在她心中洋溢,彌漫著濃濃的情。
二、“悲心”——惆悵之情
有人在介紹席慕容的家世時這樣說:“這位蒙古草原貴族的后裔卻從未到過養育她祖祖輩輩的那塊土地,對于那片遙遠古老的土地,她總是懷著一份古舊般的惆悵,一股濃烈的思鄉情”在遠離故土46年間,席慕容于草原的向往與渴慕愈來愈濃,而在她終于回到草原,回到她心中美好的天堂時,卻發現勞苦思念的旅程并沒有結束,轉而又有開始一個新的漫漫苦旅,多幾分惆悵,多幾分難言的錐心。席慕容回到故土,已然感覺自己還原為一個蒙古人,而當面對草原族人時,卻發現有著一堵無形之墻隔離了她與族人的心,心里悵惘甚滿。如在《旁聽生》中這樣講述自己回到草原后而走過的心程:“既沒有學籍也沒有課本/只能是個遲來的旁聽生/只能在最邊遠的位置上靜靜張望/觀看一叢飛燕草如何拙生于曠野/一群奔馳而過的野馬如何/在我突然涌出的熱淚里/影影綽綽地融入那夕暮中的霞光”,席慕容的童年與少年時期都不曾歸入原鄉,她缺少對于原鄉山河,原鄉一切的記憶,不曾納入草原人的學籍,接觸草原文化是她46年間的遺憾,46年后她雖遲來但卻彌補了她擱置在心中的遺憾之情。當席慕容踏入原鄉,看飛奔而馳的野馬,她感激著原鄉允許她接觸身體的包容與度量,但卻錐心地感到無法接觸靈魂,也就是所謂得原鄉的內里,是她曾用筆到達的地方。席慕容把自己喻為“旁聽生”,表現了一種焦心悲痛卻無奈的愁情。她只能癡癡的張望,看草原大致的物象,那飛燕草的拙生,野馬的奔騰,終究是無法融入與他們的快樂。她感到無所適從,無法與原鄉的一切分享悲與樂,心中的悵惘層層累積,憂傷著她與原鄉一切有關的憂傷。此時她多么渴望對于原鄉能從一名旁聽生成為一名插班生。席慕容在《遲來的渴望》中描述自己無限盼望的心境:“此刻的我正踏足于克什克騰地界/一步之遙 就是母親先祖的故土/原鄉還在 美好如澄澈的天空上/那最后一抹粉紫金紅的霞光/而我心疼痛 為不能進入/這片土地更深邃的內里/不能知曉與我有關的萬物的奧秘/不能解釋這洶涌的悲傷而落淚”,席慕容正是因為惆悵所以渴望,是一種心疼痛的渴望,這種疼痛并非是因為無法踏入克什克騰地界,而是她終能夠走入這片土地卻無法進入這片土地,這片土地更深邃的內里。她的眼神能夠與澄澈的天空交匯,但不能使兩顆純澈的心交融,只有一抹霞光在裝飾表面,她看到了故鄉不息的萬物,卻又不能知曉它們的奧秘,她看過洶涌的浪潮,卻又無法理解它們的悲傷。席慕容為這一切一切的不得深知而憂傷落淚,帶著痛的愁與悲的望。
世上的惆悵有太多種,一種惆悵的結束轉而是另一種悲的開始。席慕容在反復閱讀草原史,一次次原鄉之旅與無數次的思索之后,她完成了由表及里的美好愿望。而真正的了解草原后,她發覺現實中的草原不及她心里美好的那片故土,或者說她對于故土的想象超脫了現實,超乎了理智。席慕容回到蒙古高原后,發現眼前這一片土地不再是父親口中那清香的草原,也沒有母親所描摹的浩蕩的大河,呈現她眼前的只是一出悲劇,是美麗高原經孩子撕裂后逐漸成為荒漠的悲劇。她的心為這出悲劇而受傷滴淚,卻不知如何拯救這顆易碎的心,不知如何讓這出悲劇不再上演。席慕容為她的無知而惆悵,為她愛的草原而憂傷。在《悲歌二OO三》中她發出了這樣的感嘆:“要怎樣才能讓你相信 就在此刻/我用雙手交給你的/不只是一把獵槍 還有/我們祖祖輩輩傳延的/虔誠的信仰 要怎樣才能讓你相信/眼前是一場荒謬的滅絕與驅離/失去野獸失去馴鹿的山林/必然也會逐漸失去記憶”,席慕容這首詩的背景是真實發生在狩獵民族鄂溫克人身上的故事,她發現森林完美的生存狀態被獵人所破壞,自然之景無時無刻受到獵人們的威脅,在這種悲痛之下她發出了這樣一種疑問“要怎樣才能讓你相信”,體現了她的無奈與哀憐,而這樣感情的付出則只是為她內心堅守的信仰,她認為祖祖輩輩傳遞給獵人的不只是一把獵槍,更是原鄉延續千年的信仰,保持人與自然合一的信仰。在高原之上上演著一場荒謬的滅絕與無情的剝離,而獵人們卻沒有意識到他們即將失去存有記憶的山林,席慕容因獵人而惆悵,因山林而感嘆憂傷。她發出的疑問實際上是一種警醒,警醒人們狩獵方式的不留余地,他們生活的土地即將失去意義。席慕容有對自身的惆悵,也有對草原的惆悵,但終究都化為一條自己與草原之間的錐心線。
三、“灑脫”——釋然之心
席慕容沉靜下來了,她盡管心中有遺憾,有些許不甘,但她知道“父親是給我留下了一個故鄉/卻是一處/無人再能到達的地方”(《父親的故鄉》)。她的內心有思索,放下了欲火燃燒的渴慕、無限的期許以及歸來的悵惘與悲憤。她靜下來了,帶著一種平心的靜逸,沒有絕望與激越,只有悲心之后的深思與歷練之后的釋然。席慕容把對于高原的感情隱忍于心里,如她在詩歌《我折疊著我的愛》中所表現的隱秘的愛:“我折疊著我的愛/我的愛也折疊著我/我的折疊著的愛……我隱藏著我的愛/我的愛也隱藏著我/我的隱藏著的愛……”,席慕容與心中的愛互相折疊、互相隱藏,而這種折疊與隱藏并不是她的怯懦與退步,而是她愛著這草原的緣故。安靜之下,她的愛卻在遺縫中顯露,張揚而不放縱。正如“我顯露著我的愛/我的愛也顯露著我/我的顯露著的愛/像春天的風吹過曠野無所忌憚”,也亦如“我鋪展著我的愛/我的愛也鋪展著我……”,她最終選擇拋卻雜怨這樣的方式,并以一顆熱忱的心在心靈的原鄉里遨游:“在大地與蒼穹之間/我們彼此傾訴 那靈魂的美麗與寂寥 請你靜靜聆聽 再接受我歌聲帶引/重回那久已遺忘的心靈的原鄉/在那里 我們所有的悲歡/正忽隱忽現 忽空而又復滿盈”,席慕容改變了她愛草原的方式,克制了無知的向往與無望的渴求,遏抑了因愛草原愛的深切而產生的激憤與惆悵,她與草原找到了聯結愛的新方式——彼此傾訴,傾訴你優雅的靈魂,談談我內心的寂寥。席慕容已不執著于證明她存在的現實的原鄉,心靈的原鄉才是她最終愛的體現,那里有歌聲在飄揚,亦有她的悲泣與歡欣。席慕容學會了釋然,釋然那些或許盲目的追求感,或許偏激的情感,她懂得在靈魂里與高原相伴,在靈魂里欣賞著高原的一切一切。高原中雖然并非一切都是美好,讓人們痛心疾首的事情依然存在,隨著對于萬千事物的淡化,席慕容已褪去了因悲事而抖澀的浮面,多了一份歷練之后的沉淀與釋然。如在《二OOO年大興安嶺偶遇》中,我們看到了席慕容一種委婉含蓄的態度:“這不算什么 他們笑著說/從前啊 在林場的好日子里/一個早上 半天的時間/我們就可以凈空 擺平/一座三百年的巨木虬枝藤蔓攀緣/雜生著松與樟的 森林 所以此刻就只有我/和一只茫然無依的狐貍遙遙相望/站在完全裸露了的山脊上/它四處搜尋 我努力追想/我們那永世不再復返的家鄉”,“笑著說”這樣的表情方式是他們所具有的,此刻也亦然展現在席慕容的臉上,體現出了她的一種放下,對于心中激憤的放下。她以一種娓娓道來的方式來敘述“從前啊……”,向世人揭露森林被凈空這件令人心痛的事,沒有激越的語氣,只有一顆平淡敘述的心,或許這是席慕容以另一種方式來告誡無知的人們。借“我”與“一只無依靠的狐貍”遙遙相望,都在探索與追尋一個永世不返的家鄉,孤零的他們稍顯無助,但他們的心中依然有所望,對于家鄉歸來的希望,希望里暗存一份淡然,沒有偏激執拗的行為方式。他們雖然都是家鄉的失寵者,而無哀怨無祈求,在他們身上只現出一顆平淡追憶,平平等待的心。
參考文獻:
[1]席慕容.我折疊著我的愛[M].作家出版社,2010,(09).
[2]席慕容.邊緣光影[M].作家出版社,2010,(09).
[3]席慕容.迷途詩冊[M].作家出版社,2010,(09).
(作者簡介:王欣宇,學歷:本科,單位:西南民族大學,研究方向:當代文學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