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時每刻都有不同的事在發生著,隨著時光的流逝和推移,積攢出了歷史這條長河。有太多的事情發生過而后又被湮滅在歷史這條長河當中,沒有人可以事無巨細的記錄下這條長河當中每時每刻所發生的事情的真實情況,身處在當下的人們,如果想要記述過往的歷史,給過往的歷史一個客觀公正的描述也是不可能的。因為“中國的傳統觀念,尤其是儒家思想,則一切‘著中在自身,一切由自身出發,一切又到自身歸宿。他看世界萬象,并不用一種純客觀的眼光,并不覺得世界外我而存在,與我對立。他卻慣用一種‘物已融合的‘人格逐入的看法。向外看猶如向內看,他常把外面內面看成一片,他把自己放大了,不認狹窄的自己與廣大的外面相互對立。”所以生活在當下的人們會以自身的眼光來看待萬事萬物、評價萬事萬物,這樣的評價會過于主觀而缺少客觀因素。高居翰認為:“真正客觀的藝術史,乃是一個具有內在矛盾的觀念,因為在重新構建過去的歷史時,必然會牽涉到何者較為重要,何者較有價值等判斷,此中,便難免會參雜個人好惡。”因而,我們所能見到的歷史,可以說并非是一個客觀公正的歷史。我們知道歷史往往是下一個朝代對上一個朝代的編著,編著的內容也難逃于這樣一個窠臼,無非是上一個朝代太過暴政、荒淫、無為,下一個朝代才會來推翻它,而下一個朝代的開朝君主必定是賢良、勤政、愛民的,然后傳至后代又逐漸沒落下去,繼而歷史又將將大任于斯人,命其推翻這個墮落、腐敗不堪的王朝,開辟新的王朝,以此描述王朝更替的手法,周而復始的描述下去。藝術史也擁有著與歷史一樣的發展套路,必定是某一技藝、手法發展到登峰造極的境界在難發展下去,必定會有一定的人物出來改良、革新這一技藝,并且創造出新的、劃時代的技藝。
由此,我們不能單純的說藝術史是進步的亦或是退步的,以前在歷史長河中所存在的技藝就是好的或不好的,現在存在的就是不好或好的。至少這個技藝在那時那刻是好的,我們也只能說藝術史是一個不斷由新的技藝或手法產生、發展、成熟和衰落的多個不同過程所組成的藝術史。后之視今,亦尤今之視昔,我們僅以我們當下的眼光、評價標準、價值判斷來評估古人的所作所為是有欠妥當的。在明代,畫家們對派系論證似乎更加情有獨鐘,“不愿意將‘史實和派系爭執區分開來,或是撇清個人立場,對所爭執的議題提出討論。”詹景鳳以歷史發展所劃分出的以功利性為目的的職業畫家和以非功利性、游戲性、墨戲的業余畫家為基礎劃分派系,使得明代劃分派系出現語言上的分野,即“逸家”和“作家”。逸者,指無拘無束、隨心所欲。而作者,則是受到限制而制作的,“逸家”和“作家”的劃分,較之宋元發展以來的職業畫家和業余畫家的劃分,是一個比較好的轉變。這樣的劃分使得對于繪畫的研究不致于太過注重職業與業余二分法,而將重點轉移到繪畫風格或者創作力的研究上來。即便如此,我們仍然可以說詹景鳳“兩派”論是一個主觀性的劃分,是所有所欠妥的,我們不能保證一個“逸家”所作的畫就一定是一個無拘無束、隨心所欲的作品,同樣我們也不能確定一個“作家”就一定被利所趨而畫不出一幅無拘無束、隨心所欲的作品,我們也只能大概的做一個揣測,不能以偏概全的劃分誰是“逸家”誰是“作家”。
雖然說董其昌的南北宗論相對于詹氏的“兩派”論的劃分是更加籠統、更加具有通融力的分類模式,可其劃分仍舊是不完全客觀的藝術史。董其昌以禪宗發展的脈系為基調來劃分中國繪畫史:禪家有南北二宗,唐時始分;畫之南、北二宗亦唐時分也。但其人非南北耳。北宗則李思訓父子著色山水,流傳而為宋之趙伯駒、伯骕兄弟,以至馬夏輩。南宗則王摩詰始用雅淡,一變鉤染之法,其傳而為……荊、關……董、居、米家父子,以至元之四家。同樣可以說這樣的劃分是過于主觀、不公正、不客觀的。在南北宗劃分中,就拿趙孟頫的例子來說,趙孟頫的繪畫風格是兼采“董巨派”和“李郭派”,在董其昌那里“董巨派”是為南宗,而“李郭派”是為北宗,董其昌的南北宗是崇南抑北的,南宗被標榜為正派。董其昌本可以將趙孟頫劃入南宗,而董其昌卻用倪瓚替換了趙孟頫。這主要是因為趙孟頫身為宋朝人卻入仕元朝而被中國人存有的狹隘的愛國之情所鄙夷。在中國,朝代更替之際,人們往往會傾向于從思想道德上入手來評價一個生活在當下的人,而對畫家們的評價,人們常常堅信“畫如其人”。“忠貞派移民畫家便往往受到褒揚,而被認為變節的畫家,則遭受貶抑。”趙孟頫即是如此,他的繪畫生涯存在著“污點”,董其昌絕不會將備受爭議的趙孟頫納入“南宗正派”而招致非議的。事實上,不管生活在哪個年代的哪個畫家所具備的怎樣的繪畫風格,有一些畫家只是單純的“仿古”,繼而又結合自己所領會到的繪畫風格來創作,他們創作出來的作品可能他們本人都不知道他們所表現出來的繪畫風格是屬于哪門哪派,只是畫家死后,人們研究他們的繪畫風格,發現與其他的畫家變現出相同或相異,而將他們歸為一類或異類,同樣,這些都存在著主觀因素在里面,是摻雜了個人好惡的。
所以說,純客觀的藝術史幾乎不存在,藝術史的產生、發展和演變都是以人為核心而進行的,離開了人就無從談藝術,這也就使得純客觀的藝術史很難存在。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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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高居翰.山外山——晚明繪畫[M].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出版,2014.
(作者簡介:劉士夢,職務/職稱:學生,學歷:研究生,單位:云南師范大學,研究方向:藝術學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