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為何成為醫院的“常客”？

孫振濤

我眼前坐著的這個叫哲哲（化名）的小男孩，略顯拘謹，一雙烏黑的大眼睛炯炯有神。他從進診室開始就一直盯著我的眼睛看，好像要找到什么東西一樣。

哲哲今年11歲，上小學五年級，三年前他和爸爸媽媽從東北來到洛陽，開始了在洛陽的生活和學習。大概過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哲哲覺得肚子痛住進了醫院。此后，哲哲經常會感覺肚子痛，然后爸爸媽媽就經常帶他去醫院檢查，有時候會在醫院住幾天，有時候就在家里休息一星期，身體好了再去上學。哲哲說這幾天肚子又痛了，說著說著，小男孩就用手捂著自己的肚子，一臉痛苦的樣子。

哲哲的媽媽趕緊把他緊緊地摟在懷里，焦急地說：“醫生，這孩子從小就特別聽話，學習在班里都是前幾名，以前在東北老家好好的，可是自從來到洛陽后，這孩子只要是在學校待幾天，就開始說肚子痛或者頭暈暈的，我們帶他到醫院檢查，醫生都說沒毛病，告訴他，他還不相信。我們一開始懷疑是不是學校食堂的飯菜有問題，可是別的孩子吃了都沒問題啊。后來，我們覺得是不是這孩子的體質太弱了，就找了幾個中醫大夫熬中藥給他調理。喝中藥，一開始幾個星期還可以，后來就沒效果了。現在無論是在家休息還是去學校，過幾天他就會說肚子痛、頭暈，經常嚷嚷著讓我們帶他來醫院給他看病。”接著，哲哲的媽媽從一個塑料袋子里拿出了一大堆檢查單，包括頭顱核磁、腹部彩超、甲狀腺彩超、心電圖、腦電圖、血常規、肝功能、腎功能、生長激素、寄生蟲檢查等等，各種反復檢查的結果都提示正常。

針對哲哲的這種情況，初步考慮為軀體形式障礙。

在征得哲哲的同意后，我給哲哲詳細做了腹部的觸診及聽診，并讓哲哲自己用聽診器聽了聽自己和爸爸肚子里的聲音，并告訴他肚子里有“咕嚕、咕嚕”的聲音是腸子正常工作的聲音。在接下來的交談中，哲哲說自己討厭喝中藥，喜歡吃漢堡包，吃的蔬菜水果也不多，兩到三天大便一次，大便很干，近半年來偶爾拉的便便上有血，肛門會痛，看到便便上的血他很害怕，頭就會暈暈的。

后來，哲哲變得越來越放松，就逐漸談到了三年前轉學的事情。哲哲說，剛到新的學校時，他很害怕，同學們都不太喜歡和他玩，有次上數學課時，他回答一個問題，回答錯了，同學們都嘲笑他，那時候他特別想自己老家的好伙伴。“爸爸媽媽都忙，自己就想著要是能不去學校該多好，有一次拉肚子，媽媽帶我去住院，天天有爸爸媽媽陪著，還不用去學校學習，我感覺很好，還可以看電視、玩IPAD，爸爸還給我買了一個大大的飛機模型。后來有幾次在學校里和同學鬧矛盾，我就不想去學校，又怕爸爸媽媽批評，就告訴媽媽我肚子不舒服，然后在家里自己玩。”哲哲一股腦兒地將內心的話說了出來，“現在我上課有時候會莫名的肚子痛，特別是上數學課，那個老師特別嚴厲，上個月有一次上課時我和同桌說話，就被老師點名批評了，這讓我很沒面子，更不想上他的課了。”

哲哲還說，爸爸和媽媽經常吵架，最近一次他們吵架說要離婚，然后他們說要把他送到孤兒院里，當時他很害怕，到半夜里肚子痛得厲害，就去住院了。

哲哲的這些內心話讓父母都感到意外，因為他們從來沒有意識到給孩子轉學以及夫妻間的爭吵會給哲哲帶來這么大的沖擊。

那么，面對時不常鬧肚子痛、頭暈，反復去醫院檢查又顯示身體正常的哲哲來說，我們該如何幫助他呢？

1首先，我很清晰地向哲哲及其父母解釋了軀體形式障礙的原因和各種表現形式，告訴他們這是一種和普通感冒一樣的心理病，哲哲的肚子痛及頭暈是他的身體對負面情緒的一種本能保護，提醒哲哲及父母需要對負面情緒和心理作一些調整。因此，要想治愈這種疾病，不僅需要藥物治療，定期接受心理治療也是必要的。

2其次，我告訴哲哲，他的肚子痛，還有可能和他的便便太干有關系（讓孩子對肚子痛的認知和正常的生活習慣相連接），那么，我們要做的就是改變每天吃飯的習慣和飲食內容，告訴哲哲多吃一些含粗纖維的蔬菜及水果，減少漢堡包攝入量，既可以讓自己便便變得軟一些，又可以盡快地把肚子里的便便給推出去，這樣，肚子就會舒服很多。還有，就是告訴哲哲的爸爸媽媽，要給予哲哲每晚睡前半小時的溫水坐浴，緩解有可能存在的痔瘡，必要時帶孩子到肛腸科就診（為了不強化患兒頻繁的就醫行為，暫溫水坐浴觀察一周），定期觀察哲哲大便是否帶血及排便是否疼痛等，明確告訴哲哲用溫水坐浴可以幫助他解決排便時偶爾帶血的現象。

在與哲哲父母的交流中，建議夫妻倆改變溝通方式，盡量減少在孩子面前的爭吵，遇事多協商解決，避免再說“送孩子到孤兒院”這樣的氣話。讓哲哲的父母充分意識到，夫妻關系的穩定性對孩子內心的安全感至關重要。同時，我也建議哲哲的父母去學校和老師主動交流、溝通，讓老師及時調整教學方式，多關注學生的內心成長，倡導同學間互幫互助、團結友愛的精神，幫助哲哲盡快地融入班集體。

3最后，我還建議哲哲的父母，工作之余盡量多陪陪孩子，比如每天一次半小時和哲哲進行室外的有氧運動，包括打羽毛球、騎自行車、跑步，如遇天氣不好，可以調整為室內俯臥撐或仰臥起坐。總之，在配合醫生治療的前提下，增加親子互動，增強信任和坦誠的交流，相信哲哲再也不會成為醫院的常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