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彥邦
蕓蕓眾生中,總會有特立獨行的群體。他們不懼危險,不怕嘲諷,偏偏渴望著一份孤獨。
佇立于山巔的古樹,在層層疊疊的林海之中巋然不動,即便遭受風雨的摧殘,也不懼孤寂,俯瞰腳下的世界,享受最新鮮的陽光;獨行在原野的孤狼,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上游走四方,雖遭饑餓折磨,卻不畏孤獨,尋找著同伴,做著狼王之夢;蜿蜒在丘陵的小溪,在散亂破碎的石塊上獨自流淌,雖面臨干涸的風險,卻不怕艱難,開辟著新的河道,灌溉著新的綠洲……在孤獨中,它們尋得了真我,找到了存在的意義。
人類亦是如此。時代與社會的先行者,少不了伴著孤獨前行。
他也是這孤獨人群中的一員——梵高,孤獨了一生的畫家,百年來,他一定在對著教堂的鐘聲傾訴,對著荒野的植物沉思,對著來來往往的路人臨摹,正如他有生之年里所作的畫一樣不羈。他選擇在紐恩南的鄉間與農民一家分享食物,用昏暗與沉悶的色調講述吃土豆的故事;他用色彩艷麗的調色板,在畫布上砸出一朵朵綻放的向日葵;他在溫暖淳樸的麥田創作如同黑色抹布般席卷的烏鴉……當時的賞畫者沒有人能理解他勾勒的線條與那張揚的色調,冷落他、嘲弄他,可他偏愛這份孤獨——不論是他孤獨的畫風,孤獨的生活,還是孤獨的精神,都是他無窮的創想和對繪畫近乎偏執的熱愛所帶來的。在孤獨的創作與平淡的生活之間,他選擇了前者,終于在畫卷上留下了他所鐘愛的痕跡。
這樣的孤獨者,這樣甘為先驅的人,正是偉大的人。
春秋的莊周,夢里化蝶,流露著孤獨者所特有的安謐與瀟灑。面對前來邀他為官的楚國大夫,他卻以龜與池水作比,告訴來人“吾將曳尾于涂中”,拒絕了世人乃至先秦諸子所期望的高官厚祿,在山水之中思索著自然的本性。他不同于常人,在看破了人生,擺脫欲望紛擾之后,終于在孤獨中找尋到人生的意義。甚至在妻子死后,他鼓盆而歌,說著自然與循環的道理,連摯友惠子都不能理解。他的后半生,幾乎用癡狂的語言,把自己與塵世的聯系連根斬斷,化作夢里那只孤獨徘徊的蝴蝶。正如鮑鵬山先生所說,莊子是一棵孤獨的樹,是一棵孤獨的在深夜看守心靈月亮的樹。莊子是孤獨的,但在孤獨中,他獲得了文學的成就,擁有了哲學思想的成果,更贏得了后人的贊譽。這樣的莊子,就算孤獨,又何嘗不偉大呢?
赫胥黎說過,越偉大、越有獨創精神的人,越喜歡孤獨。所謂先驅、所謂偉人,往往難以得到常人的理解。當時代的先行者邁出了驚世駭俗的一步,世人往往把他們當成偏愛孤獨與自負的瘋子,非議與干擾聲不斷。而擁有獨創精神、走在時代先列的人,對這個世界有著更深的思考和對未來更長遠的眺望,他們為了施展才華,成就夢想,選擇適應孤獨。因此,在混亂與迷茫的現實中,先行者做好了孤獨的準備,為自己創造出一片凈土,無視世人的冷眼與嘲諷,只在孤獨中沉默、奮進,終成偉人。他們在自己的航路上整頓風帆、埋頭前行,始終懷抱著唯一的理想,秉持著對創新的執著,終于在困苦之中實現了夢想。
縱觀歷史長河,放眼五湖四海,先行者無一不執著創意與夢想,也無一不深愛著孤獨。哥白尼在宗教的打壓與世人的嘲笑中獨行,獨自保護著中世紀若隱若現的科學火苗;商鞅為秦國變法開辟道路,踏上孤獨的改革之路;馬云在人生中年憑借堅持創立了網絡商業帝國,鮑勃·迪倫在世人夸贊聲中我行我素地低吟淺唱……他們是那怒海上挑戰自然的獨行者,從雪白的浪花間突進,最終出現在靜謐的冷月之下,身邊滿是破碎的浪花——這時的他們,不僅僅愛這一路上的孤獨,更愛著這個世界、這個時代,愛著用自己的孤獨換來的文明進步與發展,愛著獨行于怒海上身邊的浪花,愛著心中亙古不變的冷月。
這樣的人,可謂偉大,孤獨的偉大。
怒海之上,冷月之下,在先行者們孤獨的境界里,獨創的精神和偉大的力量得到了最好的詮釋。愿我也能擁有這樣的孤獨,在獨創與先行的路上默默前行,尋找著怒海上唯美的冷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