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法穿越大冒險（二）

王一冰

第二回：閉門三月蕭顯寫匾，抹布一擲天下成功

“嚯，好大一塊匾啊！”

“可不是嘛，聽說足足寫了三個月！”

“老伯，這匾上面寫的是什么啊？”

這一天，天氣晴朗，藍藍的空中，只有遠遠的天邊才有一絲絲海上飄來的白云。過往的人們紛紛停下手里的活計，遠遠圍著城關，指指點點，議論紛紛。城關的敵樓上正在掛匾。

“我認得。”兩個小男孩擠在剛剛說話的人身后，其中不戴眼鏡的那個說，“匾上寫的是，嗯……一第下天，洛洛，第一個字念什么？”

“皮皮，這個字我也不認得，筆畫好多啊。”

皮皮和洛洛肯定不小心又鉆進了樹洞，洛洛的手里還有一只咬了一口的蘋果呢。

“你們兩個，好奇怪啊！”

皮皮和洛洛順著聲音看過去，一個和他們一樣高的小孩瞪著圓圓的眼睛打量著他們。

洛洛看了看這個小孩，看看周圍的人，再看看皮皮和自己，說：“皮皮，我們好像真的和他們不一樣。”

小孩穿著灰黃色土布的衣服，腰間系著一條布繩子，小腿和腳踝露在藍布褲子下面，腳上蹬著一雙草鞋。

“我知道了，你是橫店影視城演古裝的小群眾演員。”皮皮得意地說，“洛洛，我們可能是到了橫店。”

“橫店在哪里？”

“在浙江啊。”皮皮說。

“浙江……我知道，爺爺聽守衛的軍官說起過，浙江那邊這幾年經常有倭人來騷擾。”

“等等，等等，你說什么？倭人？”洛洛說。

“我爺爺說，那些人個子小，歷來被叫作‘倭人。”

“嗚嗚嗚嗚……”洛洛的眼淚立刻就下來了，“皮皮，我爸爸說過，古代的日本人才被叫作倭人呢，我們這是又到古代了。”

“爺爺說秦皇漢武才是古代，你們怎么說大明朝是在古代呢？”

“我們發現了一個時間隧道，然后一不小心就掉了進來，所以呢……”

看著小孩詫異的眼神，皮皮打斷了正準備滔滔不絕的洛洛：“嗨，反正吧，我們自己也沒搞太懂，怎么就到了幾百年前。”

“就是說，你們來自幾百年以后？”

“如果這里真的不是橫店，那恐怕我們就來自幾百年之后。”洛洛說。

“既然如此，我們交個朋友吧。”皮皮說，“我叫皮皮，他叫洛洛。你叫什么？”

“我姓戚，爺爺叫我小寶。”小孩說，“怪不得你們剛才念那塊匾念得不對呢。”

“什么一第下天，除了一個字不認得，哪里念錯了？”皮皮說。

“是‘天下第一關。”小寶說。

“怎么會從右邊往左念呢？不應該從左向右讀嗎？”洛洛說。

“你們倆可真逗，天底下哪有從左向右讀字的？”小寶說。

“你等等，我找給你看。”洛洛在上衣口袋里摸索，“你看！”

這是一張三厘米左右的炫酷魔幻游戲卡，紫色的鐳射卡片上印著三個字“通關卡”。

“你看，通關卡。”洛洛說。

“咦，還真是的，從左向右的。只是‘關字和我們現在寫的不一樣。”小寶說。

皮皮抬頭，看了看敵樓上那塊巨大的匾，說：“怪不得我不認識那個字呢，原來古時候有些字和我們寫的不太一樣。”

“小寶，今天這里到底在干什么啊？好多人都圍著城樓看。”洛洛問。

“今天是蕭顯大人為山海關題寫的大匾正式掛匾的日子。”

小寶笑了笑，說：“當今成化皇帝，下旨要在這座山海關上掛一塊‘天下第一關的大匾，來彰顯我大明朝的雄威。總鎮山海關的將軍找了好多人來寫，都不滿意。剛好蕭大人退休來到了山海關。蕭大人很有學問，字也寫得好，官聲又好，總鎮將軍就求到了蕭大人這里。蕭大人不好推脫，就答應了下來，但他說這是大事，不能著急，著急就寫不成了。一個月過去了，蕭大人一點動靜也沒有。總鎮將軍很著急，就準備了許多好吃的，還有一瓶上等的紹興花雕酒，派人給蕭大人送過去。”

“蕭大人根本就沒理會這些吃的。”小寶接著說，“他的書房里到處都懸掛著字帖，滿地丟的都是廢紙，這段時間在認認真真地臨帖練字。可是一個月過去了，蕭大人還是沒動靜。將軍又著急了，忙派人去看，發現蕭大人每天都在練武。”

“蕭大人伸開雙臂，挎著一根長長的扁擔，每天在花園里面揮舞，練扁擔功。說話間，又過去了一個月，匾還是沒有寫成。總鎮將軍又派人去探聽消息。可是這回，蕭大人既沒有練字，也沒有練扁擔功，而是躺在書房的軟榻上一動不動。”

“他生病了嗎？”皮皮問。

“生病倒是沒有。他呀，躺在那看書呢。他也知道將軍著急了，就對來人說，差不多再過一個月就能寫了。可是，第二天，總鎮將軍接到了一封信，說是薊遼總督要來代替成化皇帝視察山海關掛匾的事情。這一下，將軍可就坐不住了，急急忙忙抬了一大壇磨好的墨汁、一支大抓筆，來到了蕭大人的家。蕭大人得知將軍的來意后，馬上叫人把木匾擺好，然后給大抓筆安上一根長長的木柄，飽蘸墨汁，一揮而就，寫成了‘天下第一關五個大字。”

“蕭大人寫完匾之后，對總鎮將軍說，他用一個月的時間臨帖，是為了寫好字形；用一個月的時間練扁擔功，是為了練寫大字需要的臂力；本來還打算用一個月的時間重修詩文，增加大字的氣魄，可惜來不及了。所以，今天寫出來的字，不是百分百滿意。”

“哦哦哦，這回我終于弄明白了。”皮皮又仔細看了看那塊“巨無霸”大匾，“可是，我總覺得哪里怪怪的……”

三個人一起看向大匾。

“少了一點！‘下字少了一點！”皮皮興奮地喊著。沒料想，他這一聲喊叫，竟然越過了人群，壓住了所有聲音。人們瞬間安靜了，齊刷刷把目光投向了城上高高掛著的匾，果然，“下”字只有一橫一豎，缺了一點。

這么高的城樓，這么高的匾，這個字缺了一點可怎么辦？

這時，蕭大人和總鎮將軍，正款步走出“悅心齋”飯館，也加入到仰頭觀匾找茬的人群。蕭顯輕輕拈著花白的胡須，略加思考，回身向飯館的人要了一塊大抹布，綁成一個團，飽飽地蘸滿了墨汁，然后挽起了袖子，瞄了一瞄，掄起胳膊把抹布團扔了出去。就聽見“啪”的一聲，抹布團不偏不倚，正砸在“下”字一橫一豎的右下方，一粒圓渾飽滿、充滿力度與彈性的“點”，被結結實實點在了匾上。

“這是拋物線原理！”

沒等洛洛說完，人群中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和叫好聲，淹沒了小朋友們的聲音。人們都向山海關的門口涌去，想更近距離地目睹這塊大匾。

“糟糕！”眼看著人群的涌動，皮皮一手拉著洛洛，一手拉著小寶，迅速躲向近旁的一棵大樹，“小心踩踏事件！”

皮皮和洛洛一不留心，絆摔在地上，剛好倒向了大樹的樹洞。

好吧，又是樹洞，后邊發生的事情，你們就知道了。

只不過，抹布團劃過時滴下了一滴墨，落在了皮皮的襯衫上，他回家免不了要被媽媽罵了。

榜書，又叫擘（bò）窠（kē）大字，顧名思義，就是寫出來足以張榜，讓很遠地方的人都可以看清楚的大字。擘，大拇指；窠，穴；擘窠，就是虎口。擘窠大字，說的是用虎口抓握大筆才能寫成的字，筆大，字自然也大。

這一期的故事是蕭顯給山海關題匾的傳說，其中“天下第一關”這幾個字就屬于榜書。我們去名山大川旅游的時候，總能看到許許多多刻在山石崖壁上的大字，泰山的摩崖石刻就是其中的代表。

說到榜書，傳統單口相聲《君臣斗》當中有一個片段，說乾隆問劉墉，他的字可以寫多大、寫多小。劉墉說，大字，可以用北海白塔做筆頭，推倒北京城，只寫一個字；小字，一寸紙條可寫萬字。這是個老段子，當然夸張，如果真要寫出來，恐怕那將是天下最大的榜書。

在當代書法大家中，沙孟海先生的榜書非常精彩，當時被譽為“海內榜書，沙翁第一”。看看他寫的“龍”和“大雄寶殿”幾個大字，多么雄渾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