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俊
北方的春天總是來得晚些,黃土高原的春天較江南更要晚上一月還多。而且我們這里的春天那些年總是刮風,而且刮得很大,有句話這樣形容:“一年四季一場風,從冬刮到春。”經常是朔風怒吼、昏天暗地。大約是九六年吧,有一次沒有刮風,天上竟然下雨一樣下起沙土來,黃蒙蒙,幾米以外就什么也瞧不清了,事后地面上竟有厚厚的一層土。這些年,由于退耕還林、禁牧舍飼、種樹種草等政策的實施,我們這里確實好了很多,風刮得不多,有沙塵的日子更少了些。只是前天開始,朔風又一次撕咬著我們的耳膜,塵土飛揚著彌漫在五一節的天空。
趁著假期,我與妻回到妻出生長大的這個西部小鎮——泊江海子鎮,這里以前曾經有個不小的海子(我們這里都叫湖泊為海子),有很多種水鳥棲息于此,其中有世界珍稀鳥種遺鷗。近些年由于干旱少雨,海子里的水得不到補充,終于漸漸縮小,前幾年就幾乎要消失,鳥兒們也遷徙到更適合生存的地方去了。
海子那里是不去看了,但站在古老的原野上,踏著腳下松軟而又堅實的土地,遙望著遠方,脫離了高樓大廈的阻擋,目光一下子開闊起來,雖然沒有藍天白云,心情還是暢快起來。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幾千年來,漠北的天空總是那樣高遠悠揚,廣袤起伏的丘陵罩著迷茫淡薄的煙霧,被時間切割成各種溝溝壑壑,所有的溝壑縱橫著又匯聚成一條條大川,雨后就化身為河奔涌著注入黃河。這片古老的土地,承載著歷史的滄桑,孕育著時代的文明,也養育著一代又一代熱愛著她的兒女。
“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樓蘭古國早已消逝在遙遠的古代沙漠,留下的是人們一代又一代的追索、夢幻與遐想。是沙進人退還是人進沙退?鄂爾多斯境內有兩個沙漠,南部是毛烏素沙漠,北部是庫布齊沙漠,跳過黃河,西邊還有阿拉善盟的騰格里沙漠、烏蘭布和沙漠、巴丹吉林沙漠,再往西就是甘肅與新疆境內的庫木塔格沙漠、新疆境內的古爾班通士沙漠與塔克拉瑪干沙漠等,往北還有蒙古沙漠。在這樣的地理環境中,想不刮風、想脫離開沙塵暴都難。由于青藏高原的隆起造成的干旱少雨,還有幾千年來人為的植被破壞、土地沙化,人居環境是越來越惡劣了。樓蘭已經成為遙遠的過去夢幻,連同其周邊生長的胡楊林也不見了蹤影。鄂爾多斯,成吉思汗時代曾是水草豐美的地方,但那一景象,現在在我們這里是很少能看到了。楊花飛舞我們能看到,但可曾看到過胡楊花的飛舞?
此時,遠處飄來一曲高亢蒼茫的本土漫翰調:
三十里那明沙……四十里那水……
五十里路上來眊妹妹你……
半個月我跑了十五回……
直把哥哥跑成那羅圈圈腿……
歌曲中有沙漠,有水,有人類的愛,還有為愛而不惜代價的付出。
是的,無論人類多么貪婪,地球從未因為人類的想法而改變過自己的行程。而人類也不管地球的環境如何變化,即使在愚昧中也努力克服惡劣的環境生存著。我想,人類生命的意義就在其中。我們可以改善環境,卻再也不可以做破壞生存環境的事了。
[選自《文苑(西部散文)》2014年第10期,有刪改]
對比賞析
當滄海變成桑田,當神舟飛船載著人類上九天,當人類還沉浸于征服自然的樂趣之中時,藍天白云、青山綠水、鶯歌燕舞、花香鳥語……這些曾經的美麗也在一點點消逝。
兩篇選文的作者都對人們現在的生存環境有所反思。前文敘述有一些記憶隨著時間的流逝會發生變化:寬闊的大河變成細窄的溝渠,巍峨的高山變成山丘土堆,遙遠的、遼闊的湖泊變為近在咫尺的小湖,表達自己對曾經的湖山美景的向往、熱愛;對湖山美景離開人類漸行漸遠的悲哀;自己作為自然的征服者之一,在發展現代文明與留住湖山美景之間無從抉擇的無奈。后文圍繞著“黃沙漫漫樓蘭遠”這個標題,回憶了“黃土高原春天里的風沙”“海子及水鳥”“古樓蘭國及胡楊林”等,最后發出“改善環境,再也不能破壞環境”的呼吁。
兩篇選文都運用了對比手法。如前文寫美麗的大河、山脈、湖泊和失真的大河、山脈、湖泊,用對比的手法,突出湖山記憶的失真是一種悲哀。后文用現今環境的優美,引出對往事的回憶,也與以前環境的惡劣形成鮮明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