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船長德普歸來

宋詩婷

對于忠實“粉絲”來說，《加勒比海盜5：死無對證》里有他們見證過的歲月。時隔六年，杰克船長雖然老了些，但這個角色與約翰尼·德普本人一樣，有個不老的靈魂。

海盜歸來

“船的意義，就是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就是自由。”時隔6年，杰克船長約翰尼·德普與他那象征自由的“黑珍珠號”又回來了。

一亮相就是熟悉的味道。杰克醉著酒從裝滿金幣的保險箱里掙扎起來，邊上還躺著個官太太。大副一聲令下，幾匹駿馬齊發(fā)力。馬車的另一頭拴著保險箱，按計劃，保險箱該被拖出銀行，但杰克船長的偷搶拐騙計劃向來不靠譜，馬車不僅拖動了保險箱，還拖走了整幢房子。一路的追逐，一路的化險為夷。

開場戲一出，我就有種預感，這部《加勒比海盜5：死無對證》很可能是最接近首部作品的續(xù)集。它不再是第四部里杰克船長的個人秀，而是重新找回了群戲，和第二部、第三部相比，節(jié)奏上也更為松弛。

對于拍攝“加勒比海盜”系列，迪士尼和制片人杰瑞·布魯克海默一直感情復雜。2003年，《加勒比海盜：黑珍珠的詛咒》意外走紅，成為當年好萊塢最賣座的電影之一。從那時起，“加勒比海盜”系列就成了迪士尼獨立開發(fā)的最成功的真人電影，票房更是屢創(chuàng)新高。

與票房同步增長的是這一系列電影的預算。到了第三部《加勒比海盜：世界的盡頭》，電影的總投資已經超過3億美元，是當時成本最高的電影。迪士尼不得不在第四部開拍時控制成本，盡管電影的全球票房依然超過10億美元，但這一經典IP的口碑卻被《加勒比海盜4：驚濤怪浪》拉低了一大截。

電影 《加勒比海盜5：死無對證》劇照 （左、右）

對于任何系列電影來說，拍到第五部，再出點新花招都不容易，更何況是個性過分鮮明的“加勒比海盜”系列。

“我們都知道，要把第五部拍出新意將會有很大難度，但這個系列電影在全球各地有如此多的影迷，我們感到責任重大。”導演之一喬阿吉姆·羅恩尼說，他和另一位聯(lián)合導演艾斯彭·山德伯格都來自挪威，兩人自小相識，結伴到好萊塢發(fā)展。他們年紀不大，是《加勒比海盜》和杰克船長的第一批觀眾，因此，對這個系列作品有迷影情結。

因為情懷，更因為責任重大，《加勒比海盜5》讓觀眾等了6年。杰瑞·布魯克海默說，劇本籌備工作從四五年前就開始了。“今天的觀眾和14年前的當然不同，但本質上，他們和農耕時代圍在篝火邊聽故事的聽眾也沒有什么區(qū)別——需要的依然只是一個好故事。”

《加勒比海盜5》的故事當然延續(xù)了以往風格。漂泊多年的杰克船長依然死性不改，依然麻煩纏身。哈維爾·巴登飾演的薩拉查船長率領一群亡靈水手逃出了百慕大，誓言殺盡所有海盜，而杰克船長就是頭號目標。大難臨頭，他被迫與企圖解除父親詛咒的亨利、女天文家卡琳娜組成同盟，共赴大海深處，尋找能夠解除詛咒，打敗薩拉查船長的寶物——三叉戟。

對于新觀眾來說，這是一部“大叔”杰克船長帶領一對俊男美女對抗惡勢力的電影。對于忠實“粉絲”來說，這部《加勒比海盜5》里有他們見證過的歲月。在14年前的首部電影中，杰克船長與鐵匠威爾、美人伊麗莎白并肩作戰(zhàn)。14年之后，杰克船長依然是那個杰克船長，但與他相愛相殺的已經變成了威爾的兒子和死對頭巴博薩的女兒。

電影中的人物關系似乎又回到了原點，完成了一個輪回。到海上尋找愛與自由的男女配角總是年輕的模樣，而杰克船長雖然老了些，但這個角色與約翰尼·德普本人一樣，有個不老的靈魂。

顛覆傳統(tǒng)

《加勒比海盜5》的全球首映在上海舉行，這是迪士尼第一次在中國舉行全球首映活動。除了出鏡率極高的超級英雄們，杰克船長或許是中國觀眾最熟悉的迪士尼電影人物。活動當天，很多“粉絲”打扮成杰克船長的模樣，爭著與約翰尼·德普合影。

14年前，迪士尼完全沒有料到，《加勒比海盜》會被如此追捧。“這是一個意外，這是一個意外。”杰瑞·布魯克海默有著華麗的制片人履歷，是好萊塢權力排行榜上很靠前的人物，連他都沒能預見這一系列電影的成功。

當年，迪士尼準備以旗下的三個大型游戲為概念，打造三部電影。《加勒比海盜》的靈感來源于加州迪士尼樂園里一個備受歡迎的游戲項目。但在三個電影計劃中，《加勒比海盜》是最不被看好的一個。

歐美電影史中不乏經典的海盜形象。1935年，埃羅爾·弗林在《鐵血船長》中塑造了風流倜儻、劫富濟貧的海盜皮特·布拉德。這個角色一度讓“海盜”這一形象流行起來。大銀幕上的“海盜”雖多，類型卻乏善可陳：偷淫搶掠、無惡不作的壞海盜;個人英雄主義、英俊瀟灑的皮特·布拉德式海盜。幾乎只有這兩種角色設置。

這個定式被《加勒比海盜》打破了。

盡管已經過去十幾年，杰克船長的出場依然令人記憶猶新。一個畫著煙熏妝、邋里邋遢的男人，走起路來一扭一扭，娘里娘氣，剛亮相就被抓，氣場全無。這樣一個不靠譜的海盜自稱船長，手頭卻沒有一艘船。

按照傳統(tǒng)的電影模式，杰克船長不可能是主角，這根本就是個丑角，男二號、男三號的命。但在《加勒比海盜》中，杰克船長是絕對的男一號，男二號是一身正氣的鐵匠威爾，飾演這個角色的還是帥得與德普不相上下的“精靈王子”奧蘭多·布魯姆。

傳統(tǒng)的英雄形象和英雄模式被《加勒比海盜》瓦解了。在我看來，14年前的“杰克船長”就是今天的超級英雄“死侍”，他們的存在都是對已有英雄形象的解構。

德普塑造的杰克船長具備一切大反派的造型和性格特質。他冷漠、自私、膽小、神經質、娘娘腔，時而懦弱，時而瘋瘋癲癲。他代表的是頹廢和自我放逐，是失敗者。但就是這樣一個不著調的人，內心卻有善良的一面，他對自由的渴望遠遠走在了17世紀那個保守時代的前面。

2000年初，早已厭倦“超人”的觀眾急需新的角色來開啟大銀幕新的英雄時代。而由德普塑造的這個滿身缺點的海盜就符合新世紀年輕人對于新英雄的想象。

杰克船長的復雜和不可捉摸讓他魅力倍增。十幾年之后，這個反英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他甚至可以脫離《加勒比海盜》獨立存在。哪里有杰克船長，哪里就有《加勒比海盜》。

魔幻元素的引入也是“加勒比海盜”系列成功的重要因素。2000年前后，《哈利·波特》《魔戒》等魔幻題材電影先后上映，都取得了空前成功。《加勒比海盜》并非構建于魔幻世界之內，而是在現(xiàn)實主義的基礎上加入了魔幻元素，讓這部電影成了魔幻現(xiàn)實主義題材。

這符合當時的潮流趨勢，魔幻與海盜題材的結合也足夠有新意。更難得的是，當年的《加勒比海盜：黑珍珠的詛咒》并非為了魔幻而魔幻。其中的魔幻元素都有現(xiàn)實的指向。

杰克船長手中的羅盤從不指向明確的物理方向，它指向杰克船長的內心，指向他的自由之路。電影中的惡勢力巴博薩船長受到詛咒，在月光下會變成骷髏，詛咒的背后也指向人性——貪婪和背叛，這正是魔幻元素與現(xiàn)實主義能夠相融合的銜接點。

杰瑞·布魯克海默在接受采訪時對我說，《加勒比海盜5》的劇本一直在修改，除了結構和橋段上的反復琢磨，他們花費時間和精力最多的部分是“如何讓這部電影更幽默”。

“幽默”是“加勒比海盜”系列另一重要元素。這幽默不僅體現(xiàn)在德普塑造的杰克船長身上，電影從臺詞設計、故事橋段安排到動作場面設計，處處都透露著幽默。當然，這個特色在《加勒比海盜》第一部中表現(xiàn)尤為突出，效果隨二、三、四部遞減，但到了第五部，《加勒比海盜》似乎又找回了最初的幽默功力。

永遠的杰克船長

“如果約翰尼·德普不再出演杰克船長了，‘加勒比海盜系列還有存在的價值嗎？”我問制片人杰瑞·布魯克海默。

“我也有些懷疑，希望這一天不會太早到來。”杰瑞·布魯克海默說。

德普塑造的杰克船長不僅是他個人演藝生涯中最重要的角色，這個亦正亦邪的怪人也必將載入歷史，成為影史中經典的角色之一。

按照德普在很多場合的說法，杰克船長的靈感來源于兩個形象：搖滾明星凱斯·理查德斯和卡通角色Pepe——一只法國臭鼬。在熱愛搖滾樂的德普看來，劇本中的海盜就是17世紀的搖滾明星，他們一樣的離經叛道，一樣的渴望自由，一樣的“臭名昭著”。而那只臭鼬Pepe永遠幻想著母貓愛上了自己，這種毫無來由的妄想和自信被德普用在了杰克船長對伊麗莎白的感情上。

德普對角色的想象腦洞很大，這符合他的一貫風格。但在當時，和《加勒比海盜》不被看好一樣，德普由著性子打造的杰克船長也不被迪士尼看好，他還險些被替換掉。

他是每天喝大了才來片場嗎？他演的是個同性戀嗎？他在耍什么把戲？《加勒比海盜》拍攝之初，德普每天都收到來自片方的質疑。

接受媒體采訪時，他提到了當時雙方的博弈：“最開始誰都知道迪士尼擔心到喘不過氣。我告訴他們，我理解、明白他們的擔憂。但他們雇我來演這個角色，難道沒看過我之前演的片子嗎？如果沒看過又為何來找我？當時，杰瑞給了我非常大的支持。戈爾導演也有先見之明，基本只有我們三個這樣堅持，其他人都不喜歡。但我覺得，冒險是很重要的，你不嘗試點還沒被玩爛的新創(chuàng)意，就無法給一部電影增加任何有趣、超出預料甚至是荒唐的東西。”

正像德普所說，從第一部《加勒比海盜》起，杰瑞·布魯克海默就是這系列電影的制片人，過去14年，他一直牢牢把握著這個系列電影的方向。布魯克海默是個謹慎的人，你很難從他口中撬出什么“如何讓電影大賣”的秘訣，但他愿意透露自己的一個原則——只與有極高天賦的人合作。

什么是天賦，見仁見智。但永遠能找到有天賦的人，他們的“天賦”又能讓觀眾滿意，這就是布魯克海默最出眾的能力。在過去的幾十年里，他靠自己找人的天賦，捧紅了尼古拉斯·凱奇、湯姆·克魯斯等明星和一眾導演，當然，約翰尼·德普是他最得意的案例之一。

德普能演出如此不正經的杰克船長也并非偶然，這和他的個性，以及表演經歷息息相關。在成為杰克船長之前，他是怪才導演蒂姆·波頓的御用男演員。1990年，他出演了蒂姆·波頓的電影《剪刀手愛德華》，在其中飾演那個有一雙剪刀手的機器人愛德華。這個角色深入人心，德普也由此開始了自己怪誕風的銀幕形象，他那張帥氣的臉也基本都隱藏在化著濃妝的角色背后了。

如果說《剪刀手愛德華》讓德普成了著名演員，那《加勒比海盜》就把他捧成了風靡全球的大明星。杰克船長的部分個性來源于搖滾歌手，德普的部分人格也是被搖滾樂所塑造的，這是德普和杰克船長重合的部分。

12歲抽煙，13歲破處，14歲吸毒，15歲文身，16歲盜竊……德普年輕時的糊涂賬一大堆，不輸杰克船長。最近幾年，離婚、情感糾葛、財產風波，再加上主演的幾部電影都票房慘淡，很多人調侃說，離開杰克船長，德普的生活似乎不太順利。

他在塑造杰克船長，杰克船長似乎也在塑造他。演員和他飾演的角色之間形成了某種互文性，這讓德普和杰克船長都平添了幾分魅力。

像很多被一個角色所成就的演員一樣，德普曾抗拒杰克船長這個角色，試圖逃離“黑珍珠號”。顯然，他沒能成功，如今看來，他好像也放棄了逃離的念頭，打算與這個角色和諧共處了。

“我曾經也想過要擺脫這個角色，希望迪士尼能把我炒掉，但這很難，最終我還是回來了。”德普說，“躲在這個角色里我總是感到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