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掘地三尺有祖先

2017-06-02 22:48:43袁越
三聯生活周刊 2017年23期
關鍵詞:人類

袁越

隨著歲月的流逝,人類祖先的身體早已化為灰燼,只有少量骸骨化石尚留人間,只有想辦法找到它們并做出正確的解讀,才有可能揭開人類起源之謎。

尋訪祖先的蹤跡

位于德國西南部的巴登符騰堡州是個農業州,大部分土地被開辟成了農田或者牧場,森林密布的小山丘點綴其間,一派田園風光。州內有個地方叫作龍聶河谷(Lonetal Valley),但卻看不到龍聶河,原來這塊土地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地表水都從石灰巖的縫隙中滲入了地下,把龍聶河變成了一條地下河。正因為如此,這里有好多被水侵蝕出來的石灰巖山洞,從洞里挖出過不少好東西。我在2016年的時候專程來這里走了一趟,尋找歐洲古人類留下的蹤跡。

我的第一個目的地是福格爾赫德山洞(Vogelherd Cave),這是一個比較典型的石灰巖山洞,坐落在一個30多米高的小山包上。洞口十分狹窄,但里面卻非常寬敞,明顯可以看出是被挖過之后的結果。原來,1931年有人在洞里發現了一些石器殘片,附近的圖賓根大學迅速組織了一個考古隊,從洞里挖出了上萬件舊石器和人工制品碎片,其中包括9個用猛犸牙雕刻而成的動物雕塑,造型優美,工藝精良。

“當年那支考古隊往下挖了3~4米深,挖出來的堆積物在洞外堆成了一個小山包。不過他們不太專業,很多有價值的東西都被當作垃圾丟掉了,所以2005年又挖了一次,從當年那個垃圾堆中又找到了5個動物雕塑,以及更多的文物。”導游赫爾曼(Hermann)介紹說,“測年結果顯示,這些動物雕塑的年代在3.5萬年左右,是目前已經發現的年代最古老的人類雕刻藝術品。”

2013年,德國政府投資380萬歐元在這里建造了一個考古公園,站在洞口可以看到整個公園的全貌,視野非常開闊。“3.5萬年前這片地方是凍土草原,就像現在的西伯利亞。整個龍聶河谷都被冰川覆蓋,幾乎找不到一棵樹。”赫爾曼接著說,“草原上到處游蕩著猛犸、獅子、河馬、野馬、棕熊、馴鹿和野牛等等大型哺乳動物,古人就是追著這些獵物進入這片山谷的。這座山洞是古人的臨時避難所和觀察站,他們站在這里可以俯瞰整個山谷,一旦發現獵物的蹤跡,便手持標槍沖下山去追捕,然后把捕到的獵物抬進洞來燒烤,全家人圍著篝火飽餐一頓。”

德國導游赫爾曼在為游客講解尼安德特人的解剖特征

3. 尼安德特人居住過的龍聶河谷“空心谷倉”山洞4. 2009年6月24日,在德國施瓦本山區的巖洞中發現的由禿鷲中空翅骨制成的骨笛

考古學真是一門需要想象力的學問,我后來采訪過的很多考古學家都是如此。赫爾曼雖然只是一名業余導游,但他也繼承了考古學家們的這股氣質,講起古人的事情來頭頭是道,眉飛色舞,充滿了各種細節。

當然了,考古不是寫小說,考古學家們的想象力絕不是天馬行空,而是要有事實作為依據的。比如,歐洲大陸曾經遍布冰川這件事最早是瑞士科學家首先提出來的,因為瑞士是僅有的幾個能看到冰川的歐洲國家,瑞士人通過觀察阿爾卑斯山附近的冰川,學會了如何辨別冰川侵蝕陸地后留下的痕跡。之后他們在歐洲大陸的其他地方都發現了類似的痕跡,這才得出了上述結論。

再后來,我們有了科學,可以不必依靠人生經驗去下判斷了,這才終于搞清了冰川的規律。原來,地球歷史上大部分時間的平均溫度都要比現在高,但因為各種原因,從800萬至500萬年前開始地球逐漸變冷,并從200多萬年前開始正式進入了冰河時期。這段時期內地球溫度在大部分時間里處于較冷的“冰期”,高中緯度地區幾乎全都被冰川覆蓋。每個冰期之間會有一段短暫的“間冰期”,那時的地球溫度甚至有可能比現在還要高,但持續時間較短,很快就又冷了下來。

大約從80萬年前開始,地球進入了一段變化劇烈的時期,冷暖交替加速,每隔9萬年左右便會出現一個“極寒期”。導致這一規律性變化的主要原因是地球公轉軌道的規律性擾動,使得地球接收太陽輻射的總量不斷變化。這套理論是由塞爾維亞工程師米盧廷·米蘭科維奇(Milutin Milankovic)最先提出來的,因此后人稱為“米蘭科維奇循環”。這個循環是研究人類進化史的重要依據,甚至有人認為,人類之所以被進化出來,并擴散至整個地球,與冰期的規律性變化有著直接的關聯。比如,地球在大約4.5萬年前的時候處于間冰期,氣候相對溫暖,現代智人正是在那段時間進入歐洲的。大約在3.5萬年前,地球再次進入了冰河期,并一直持續到1萬多年前才結束。這段時期歐洲大部分地區都被冰川覆蓋,海平面要比現在低90米,龍聶河谷就是在這一時期被進入歐洲的早期現代智人所占領的,他們創造了著名的“奧瑞納”(Aurignacian)文化,福格爾赫德山洞就是這一文化的標志性地點之一。

考古學家們通過分析從洞中挖出的文物,還原了“奧瑞納人”的生活方式。為了保暖,他們穿著獸皮縫制的衣服;他們平時住在簡易帳篷里,需要遷徙時會把所有家當裝在擔架中拉著走;這種簡易擔架其實就是兩根木頭之間綁塊獸皮,一頭用人拉著,另一頭拖著地;他們用標槍打獵,槍桿是用木頭做的,槍頭上綁著用石頭仔細打磨過的骨質箭鏃;他們還發明了簡單的投擲器,就是一小截木頭手柄,一頭頂住標槍的柄尾,另一頭拿在手上,這樣可以更好地使用手腕的力量,增加投擲距離;打到獵物后他們會用各種專門的石器把肉從骨頭上剃下來,這些石器的材料不是產自當地,而是來自今天的克羅地亞,這說明他們最早是從中歐遷過來的;他們掌握了鉆木取火的技能,獵物通常都是被烤著吃掉的。

不是所有人都有考古學家那樣豐富的想象力。為了方便游客更好地理解科學家們的推理過程,考古公園用當時所能得到的原材料和工具制作了帳篷、擔架和獸皮衣服展示給大家看,一位導游還現場表演了鉆木取火,同樣只用當地所能找到的原材料,幾分鐘就成功了。園方甚至專門設立了投擲體驗區,用紙板做了幾個實物大小的犀牛模型放在20多米遠的地方,鼓勵游客嘗試投擲標槍,體驗投擲器的威力。

不過,信息量最大的還得算是那幾件牙雕制品,以及項鏈首飾和樂器等生活用品。考古公園里有一座設施完備的紀念館,不但展出了當年從洞中挖出來的兩件動物雕塑的實物,還用一部紀錄片還原了奧瑞納人制作這些動物模型的過程,從中推導出了他們的智力水平和社會結構,這很可能是人類學家們最關心的兩個問題。

智慧時光機

一圈走下來,我感覺自己對奧瑞納人有了很深的了解。仔細一想,原因就在于他們和我一樣,都屬于心智已經基本發育成熟的現代晚期智人,不但會制造復雜的工具,還具備了制作并欣賞藝術品的能力。所謂“藝術”的本質就是人類把自己大腦中對周圍世界的理解轉變成實物,這就相當于為后人留下了很多物證,方便考古學家們去想象古人的生活場景。

這方面的一個最有趣的案例就是歐洲晚期智人留下的壁畫。福格爾赫德山洞雖然沒有壁畫,但同時期的歐洲晚期智人在法國、西班牙和德國境內的很多山洞里都留下了栩栩如生的壁畫作品,證明我們的祖先至少在4萬多年前就已經具備了人類特有的高級認知能力。根據《自然》雜志2016年的報道,歐洲科學家通過對這些壁畫的研究,搞清了歐洲野牛的進化史。現存的歐洲野牛是兩種古代野牛雜交的產物,但那兩個親本都已經滅絕了,只剩下骨頭。幸運的是,歐洲晚期智人在洞穴的墻壁上畫下了它們的形象,很多細節都栩栩如生。當代科學家通過這些壁畫直接穿越到了4萬年前,認出了兩種親本野牛的樣子。像畫畫這樣的事情只有具備了極高認知能力的智慧生物才能做到,獅子、老虎再勇猛都不行。

法國南部拉斯考克斯洞穴壁畫

換句話說,智慧就相當于一架時光機,帶領我們穿越了時空的阻隔,回到了過去的世界。

智慧越高級,為后人留下的信息就越豐富,我們的想象力也就越有用武之地。所有信息當中,壁畫只能記錄粗糙的視覺信息,文字才是萬能的。當人類發明出文字后,我們就不必再去猜測古人的生活狀態,更不再需要放射性測年之類的考古技術了,這就是為什么我們把文字出現之前的歷史叫作“史前史”,文字出現之后才叫“歷史”。在學者們看來,歷史是有文字記錄的年代,研究方法和史前史完全不同,后者屬于考古學的范疇,需要一整套特殊的研究方式和技巧。

讓我們把眼光再放遠一點,想象一下一萬年后的歷史學會是什么樣子。那時的歷史學家們如果想要研究我們這個時代的事情,肯定不用再去挖土了,甚至連書都不用去翻,我們給后人留下了太多的文字、音頻和視頻資料,未來的歷史學家最擔心的反而是如何從浩如煙海的資料中挑出最有用的信息。高級智慧的出現從根本上改變了“歷史”這門學問的面貌,考古這門學科很可能在不遠的將來不復存在。

但有一點不會改變,歷史學仍然不會是一門完全中立的學問,因為這門學問研究的是人類自己,研究者很難不帶有偏見。當年圖賓根大學之所以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去挖洞,原因在于納粹德國打算利用考古來提振德國人的士氣,彰顯德意志民族的高貴。那時的考古學充滿了各種基于民族主義的偏見,就連歐洲古代壁畫所采用的紅黃黑三色顏料都被納粹吹噓成是德國國旗的象征。事實上,越來越多的證據表明,這一時期的歐洲智人并不是當代歐洲人的直接祖先,奧瑞納人的膚色甚至都更有可能是深色的。從這個角度講,今天的德國算是有了很大進步,愿意出資為這些不明來歷的古人建紀念館。

那么,福格爾赫德山洞里曾經住過的那些古人究竟長什么樣呢?沒人知道,因為這個山洞里沒有找到古人類化石。于是我來到了下一個目的地,那里曾經挖出來一根古人的大腿骨。

發現尼安德特人

我的下一個目的地是同樣位于龍聶河谷的一個山洞,名叫“空心谷倉”(Hohlenstein-Stadel Cave)。去了才知這個洞實際上只是一處峭壁上的凹陷,比福格爾赫德山洞要淺得多,但遠比后者古老,而且早在1861年就被發現了。發現此洞的是一個喜歡收集熊骨的人,他從洞里挖出了不少熊骨化石,卻把其他的骨頭都丟掉了,甚為可惜。不過,即使他把一根人骨拿在手里,也不一定能認得出來,辨認動物化石可是一門學問,需要經過專門的訓練才行。

科學家們在研究尼安德特人頭骨(攝于1946年)

1937年,熱衷于宣揚德意志民族高貴形象的納粹政府再次想到了這個山洞,派人進洞二次挖掘,終于挖出了一根古人類的大腿骨。導游赫爾曼給我看了那根骨頭化石的照片,其實只是大腿骨中間的一小段而已,反正我肯定認不出來。但那時的考古學家們已經有了經驗,認出那根骨頭屬于尼安德特人(Neanderthal),一種比奧瑞納人還要古老得多的歐洲古人類。

尼安德特人的故事要從1856年講起。那年夏天,有幾個石灰礦開采工人在杜塞爾多夫附近的尼安德爾峽谷(Neander Valley)挖出了一具人類骸骨化石,頭骨看著很像現代人,但又有不少明顯的差別,比如額頭遠不如現代人那么飽滿,眉骨過分突出,下頜骨雖然結實,但卻沒有下巴頦。其他部位也有一些不同之處,比如肩胛骨過分寬大,小臂和小腿都比現代人短,胸腔圓而厚,肘關節和膝關節異常粗大等等。

總之,看上去像是個傻大黑粗的野蠻人。

這件事引起了歐洲學者們的廣泛關注,但大家爭論了半天也沒有達成共識。一部分人猜測這是一個佝僂病人的骸骨,另一部分人認為這是個傳說中生活在密林里的野人,甚至還有人相信這是一個在拿破侖戰爭中受傷的哥薩克騎兵!不過,后者很快就被否決了,因為在此之后的若干年里,全歐洲都相繼出土了一批和尼安德特人很類似的骨骼化石,而且從地層和石化程度判斷,年代都相當古老。歐洲學者們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曾經遍布歐洲大陸的古老人種,不知為何原因滅絕了。

后來又有人意識到,類似的化石其實早在1830年就在比利時境內被發現過,1848年在直布羅陀也曾經出土過這樣的化石。從化石分布的密度判斷,古代的歐洲人肯定挖到過尼安德特人的骸骨化石,但他們完全沒有能力分辨出來。要不是那幾個德國礦工首先意識到這批骸骨的價值,尼安德特人的故事很可能要晚很多年才能被我們知道。

為什么是德國人首先意識到這一點呢?這里面是有玄機的。因為地理位置和民族歷史等原因,德國人一直對所謂的“人種差異”非常敏感,投入到這方面的研究也最多。出生于維也納的德國醫生弗朗茨·約瑟夫·高爾(Franz Joseph Gall)最早開始研究顱骨形狀和智力之間的關系,他因此被公認為是“顱相學”(Phrenology)之父。這門學問從一開始就帶有嚴重的種族歧視色彩,因為大部分研究者都試圖用這個方法證明白種人是世界上最優秀的種族。

比如,高爾就曾通過自己的研究得出結論說,高額頭和低眉骨是聰明人的標志。其實這個結論完全沒有科學根據,只是因為高爾覺得歐洲人都是這樣的,而非洲人在這兩方面正好相反。正是因為這個結論,導致德國科學家先入為主地認為額頭低眉骨高的尼安德特人都是粗魯的野蠻人,一直羞于承認他們是自己的祖先。

后來,隨著人類學研究數據的積累,哪怕是最堅定的種族主義者也不得不承認人種之間的“顱相”差異非常小,現代人的顱骨結構和智力高低更是沒有一丁點關系,所以這門典型的偽科學漸漸被人遺忘了。

左圖:約1900年,意大利利古里亞地區的洞穴出土的克羅馬農人遺物右圖:英國人類考古學界權威 ?亞瑟·基斯爵士(攝于1910 年)

如果說“顱相學”還有任何價值的話,那就是它激發了人們研究人類顱骨形狀的興趣。這股風氣在德國尤為盛行,這就是為什么尼安德爾峽谷挖出來的那具骸骨終于引起了德國人的注意。如果有讀者不信的話可以去找一張尼安德特人的顱骨照片看看,相信大部分人在不看注釋的情況下是分辨不出來的。

這個案例從一個側面證明了以色列物理學家戴維·多伊奇(David Deutsch)的遠見卓識。他在《無窮的開始》(The Beginning of Infinity)一書中曾經說過,我們對任何東西都不是直接觀察的,所有的觀察都是理論負載的。一件事情,如果你只是盯著它看,最終除了它本身之外你什么也看不到。要想在觀測中有所收獲,有賴于我們在觀測前就具備很多相關知識。

想想看,人類化石很多國家都有,但卻是歐洲人最早發現了晚期智人的蹤跡,人類近親的化石也是最早在歐洲被發現的,原因就是歐洲人最先開始了對人類起源問題的探索,具備了其他地方的人尚不具備的專業知識。

歐洲人之所以最早開始研究人類起源,并不是因為他們更關心自己的祖先,而是因為歐洲人主導了15世紀末開始的地理大發現。無數事實證明,如果一個人一輩子只見過和自己相似的人,那他是不會對自己的身世感興趣的。古代社會的流動性很差,古人見到異族的機會不多,眼界十分狹窄。掌握了遠洋航海技術的歐洲人最早開始環游世界,歐洲海員們最早意識到地球上生活著各種各樣的人,于是他們很自然地開始對人類的起源問題產生了興趣,因為他們想弄清楚這些人都是怎么來的,不同人種之間的差別到底是如何形成的,以及這種差別究竟意味著什么。

換句話說,人類學的誕生,不是因為人們對自己的祖先感興趣,而是因為人類對自己的同類感興趣,因為他們是我們的競爭對手。事實上,不同部落和種族之間的相互比拼貫穿了整個人類史,而且有愈演愈烈之勢。

達爾文為人類學指明方向

在尼安德特人化石剛剛被發現的時候,達爾文的《物種起源》還沒有出版,不過當時的歐洲科學界已經意識到《圣經》是不可靠的,人類的歷史要遠比《圣經》上記載的更悠久。但是,因為缺乏科學知識,以及種族偏見的影響,當時的歐洲學術界普遍認為不同種族的人們一定都是分別進化而來的,否則無法解釋各個民族之間的巨大差異。當然了,后續研究證明不同人種之間的差異其實是很小的,但人類最擅長發現同類之間的不同之處,這種能力是多年進化的結果,早已深深刻在了我們的基因組里,很難被改變。

尼安德特人化石被發現三年后,也就是1859年,《物種起源》出版了,立刻在學術界引發了一場大地震。雖然一開始雙方斗爭激烈,但支持方逐漸占了上風,進化論被越來越多的人認同。在人類尋找自己祖先的歷程中,《物種起源》的出版要算是一個重大的轉折點,達爾文進化論為人類家族的傳承提供了一個大致的方向,考古學家們終于知道該去哪里找線索了。

達爾文的早期擁躉相信的是一種狹義的進化論,即認為新物種是在老物種的基礎上一點一點地進化出來的,中間存在著很多過渡狀態,每一個新變化都要比老版本更復雜、更高級,在競爭中更有優勢,所以一旦新版本(物種)出現之后,老版本便很自然地消失了。

這種單線程的進化模式很快得到了廢奴主義者的支持,他們認為這個理論說明不同的人種其實都來自同一個祖先,大家五百年前是一家,所以奴隸制度是不道德的。支持奴隸制的人則堅信分別進化理論,因為只有這樣才能為一群人奴役另一群人找到合理的借口。類似這種政治陣營左右科學態度的案例在人類歷史上比比皆是,人類進化領域更是重災區,人類學研究者很難保持中立,古今中外莫不如此。

其實《物種起源》并沒怎么談及人類,因為當時達爾文自認為對這個問題沒有把握。后來他花了很長時間思考人類的進化問題,還多次專程去倫敦動物園觀察黑猩猩的行為。歐洲人很晚才知道世界上有猩猩這種動物,第一頭大猩猩是1847年才從非洲運到歐洲來的,所以當時的歐洲老百姓爭論的焦點都是人到底是不是猴子變來的,沒猩猩什么事兒。但當達爾文了解了猩猩這種動物的行為模式和生活習性之后,很快意識到猩猩才是和人類最相似的哺乳動物,人類的祖先一定是一種和猩猩很相似的非洲古猿。

達爾文在1871年出版了《人類的由來和性選擇》(The Descent of Man,and Selection in Relation to Sex)一書,首次提出非洲有可能是人類的搖籃,因為他發現地球上很多地區的現存哺乳動物都和該地區已經滅絕了的哺乳動物最為相似,推測人類也應該遵循這一原則。不過,達爾文的這個想法并沒有得到大多數古人類學家的認同,他們不相信如此落后的非洲會是人類的發源地。

于是,在19世紀末到20世紀初那段時間,歐洲各國興起了一股挖掘人類化石的熱潮,大家都覺得自己的民族才是最優秀的民族,每個國家都想成為人類的發源地。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大家都喜歡把在本國境內發現的古人類化石命名為一個新的物種,甚至為了達到目的不惜夸大化石之間的細微差別,模糊了“物種”這個現代生物學概念的定義和邊界。古人類學從此進入了一段混亂的時期,大家各自為政,缺乏共識。

那時的歐洲考古界還很熱衷于尋找所謂的“缺環”(Missing Link),即從猿到人的進化過程中的中間環節,哪個國家先找到這樣的化石,這個國家就可以自豪地說,人類是在我這里進化出來的,我們國家才是人類的搖籃。

值得一提的是,尼安德特人雖然看上去很原始,但卻被排除在外了,因為法國鐵路工人于1868年在多爾多涅區的克羅馬農(Cro-Magnon)山洞中發現了五具人類骨骼化石,年代和尼安德特人差不多,但形態上已經和現代智人沒什么差別了。單線程進化模式預言,地球歷史上的任何階段都只有一種人類生存,因為低等的古人類肯定會被高等的人類所替代。如果歐洲已經有了克羅馬農人,就不應該再有尼安德特人了,所以尼安德特人不可能是人類進化過程中的缺環,只能是一條進化的死胡同,走不通。

1921年,一個名叫查爾斯·道森(Charles Dawson)的英國業余考古愛好者首先報告說他找到了這個缺環。當時還是一名鄉村律師的道森在英國東薩塞克斯郡的一個叫作皮爾當(Piltdown)的地方發現了幾塊人類頭骨碎片,它們被埋在一處非常古老的地層之中,說明它的主人生活在遙遠的過去。這個所謂“皮爾當人”最有趣的地方在于,拼接后的頭蓋骨完全就像個現代人,但下頜骨卻是猩猩的模樣,看上去像是一個完美的過渡態人種。

英國皇家學會的人類學家們仔細研究后發現,這個頭骨有個小小的缺陷,那就是下頜骨和頭骨似乎對不上。但這個發現實在是太讓人興奮了,專家們來不及多想,立即將這個消息公布了出去,宣布從猿到人的那個“缺環”終于被找到了。

從這天開始,人類考古學就走入了一條死胡同,直到40多年后才走出來。

原來,這個頭骨化石是偽造的,偽造者把一個晚期智人的頭蓋骨化石和一個加工成化石模樣的紅毛猩猩的下頜骨放在一起,謊稱是從同一個地點挖出來的。最后還是同位素測年技術才終于讓這件贗品露了餡,可惜真相大白之時所有當事人都已作古,真正的幕后策劃者恐怕永遠也找不到了。

1. ?2011年9月,在美國自然歷史博物館人類學館展出的北京猿人頭骨模型2. 地質學家翁文灝(攝于1941年)3. 20世紀50年代,古生物學家裴文中率領工作隊探訪廣西柳州愣寨山的巨猿洞

皮爾當化石造假事件是人類科學史上非常有名的一樁公案,至今仍然余波未消。為什么那么多化石專家都被這件并不多么高明的贗品給騙了呢?除了民族主義這個因素之外,還有一個更深刻的原因。自從主流科學界認定人類是從猩猩變來的之后,接下來一個很自然的問題就是猩猩到底是怎么一步一步變成人的。科學家們通過對靈長類動物生活習性的觀察,列出了四個大家都同意的關鍵步驟,分別是從樹上下來、雙足直立行走、形成復雜的社會結構和認知水平飛躍,至于這四個步驟的順序則眾說紛紜。

達爾文認為正確的順序應該是先下樹,再直立行走,然后大腦認知水平發生飛躍,最后才會出現復雜的社會結構。但英國人類考古學界公認的最高權威亞瑟·基斯爵士(Sir Arthur Keith)則認為認知水平肯定是最先變化的,因為他內心里一直相信進化的動力來自人的主觀意志,人必須先進化出高級意識,才會驅動身體的其他部位向終極目標邁進。皮爾當人化石的出現“恰好”驗證了基斯爵士的觀點,你想啊,認知水平的飛躍一定伴隨著顱容量的增加,皮爾當人的顱容量和現代人一樣大,但下巴似乎還沒進化完全,實在是太符合基斯的理論了。

事實證明,不但皮爾當化石是假的,基斯爵士的觀點也是不對的。進化是沒有目的的,不需要有個神秘的“主觀能動性”來驅動。英語里的Evolution被翻譯成進化實在是有些不妥,應該翻譯成演化才更準確,因為這是一個事先沒有預設方向的變化過程。

這個例子再次說明,我們對待自己祖先的態度其實是非常微妙的,一方面我們很想知道祖先們來自哪里,他們如何生活,另一方面我們卻對所發現的事實感到不安,生怕和自己心目中的祖先形象不符。事先擁有豐富的知識雖然能夠幫助人們更好地認識這個世界,但如果我們被某種先入為主的概念或者政治立場牽著鼻子走,其結果同樣會是災難性的。

在古人類研究領域,類似這樣的案例太多了,下面就再舉一例。

發現爪哇人

達爾文雖然是生物學界公認的泰斗,但他對于人類起源于非洲的猜測卻一直沒有得到廣泛的認同,德國著名生物學家歐內斯特·海克爾(Ernst Haeckel)就是反對派的代表人物。

海克爾最擅長的領域是動物發育,就是他最早提出動物的進化史會在該動物的胚胎發育過程中完美地再現一遍。雖然這個理論現在已經被否定了,但當年在普及進化論的過程中還是起到過很大作用的。他還發明了很多大家耳熟能詳的詞,比如生態學(Ecology)和干細胞(Stem Cell)等,甚至連“第一次世界大戰”這個說法也是他首先提出來的。

海克爾是達爾文進化論在德國的主要推廣者,但他卻一直不相信達爾文的人類非洲起源說,而是堅信紅毛猩猩(Orangutan)才是和人最相似的靈長類動物,出產紅毛猩猩的亞洲才是人類的搖籃。其實那時已經有人解剖了亞洲紅毛猩猩和非洲黑猩猩,發現后者最像人。海克爾之所以堅持自己的想法,完全是政治因素在作怪。

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人類進化這個研究領域在早期一直是“定性”的成分居多,缺乏可以量化的指標和能夠被清晰地證偽的理論框架。到底哪些性狀能夠證明紅毛猩猩不是人類祖先呢?誰也不知道應該以何種標準來評判。再加上人類的祖先們都早已作古,沒人出來作證,因此這個領域一直是充滿了爭議,大家按照政治立場或者學術派別來站隊,誰也說服不了誰。

那么,作為一個德國人,為什么海克爾會堅持認為亞洲才是人類搖籃呢?這里面有一個很古老的原因。大部分歐洲人信的是基督教,《圣經》里所說的伊甸園卻是在中東地區,那片地方已經有很長時間控制在穆斯林手中了,再加上德國人也很不喜歡源自中東地區的猶太人,于是他們便把目光轉向了更加遙遠的東方,創造出了“雅利安”(Aryan)這個概念。據說雅利安人起源于印度北部,是一個非常高貴的古老民族,德國哲學家黑格爾認為歐洲最早就是被雅利安人征服的,日耳曼人都是雅利安人的后代。

這套理論一直缺乏考古證據,語言學(印歐語系)是其唯一的支持者。18世紀末期出生的德國博物學家約翰·弗里德里希·布盧門巴赫(Johann Friedrich Blumenbach)則另辟蹊徑,認為中亞才是更有可能的人類發源地,當地的白皮膚人種是所有人類的祖先,他稱為高加索人(Caucasian)。他還是最早把人類當作一個生物物種來研究的人,就是他首次把“種族”(Race)這個詞用在了人類身上。

海克爾繼承了布盧門巴赫的思想,但因為他相信生活在南亞諸島上的紅毛猩猩是人類最早的祖先,因此他虛構了一個幽靈洲(Lemuria),認為這塊大陸才是人類的搖籃,后來沉入印度洋底,這就是為什么古人類化石如此罕見的原因。

海克爾的理論流傳很廣,一個名叫尤金·杜布哇(Eugene Dubois)的荷蘭東印度公司的醫生就是這套理論的擁躉。他利用自己被派到印尼工作的機會,組織當地人先后在蘇門答臘島和爪哇島的河岸以及洞穴中尋找人類化石,終于在1891年的時候在爪哇島發現了一個很像猩猩的頭蓋骨,第二年又發現了一根很像現代人的大腿骨,他將其命名為“直立行走的猿人”,也有人因其發源地而稱為“爪哇人”。

因為杜布哇是個業余科學家,他的這項發現并沒有被主流科學界承認,郁悶的他差點發了瘋。等到“皮爾當人”化石出土之后,歐洲科學家們都把注意力轉到了英國。杜布哇和他的發現符合“先直立行走再大腦發育”的進化路線,和“皮爾當人”正相反,所以很快就被大家遺忘了。

但是,亞洲起源說并沒有被遺忘,反而愈演愈烈,吸引了不少歐洲人前往亞洲尋找人類化石,中國自然成為他們的首要目標。這些人很快發現,在中國找化石根本不需要去田野里挖土,只要去中藥店走一趟就行了,因為中國人迷信,覺得吃了動物骸骨化石研磨成的粉可以壯陽,甚至還可以治病。當時很多藥店都出高價收購所謂“龍骨”,不少農民專門靠挖化石謀生。他們顯然沒有受過這方面的專業訓練,很可能把人類化石當成龍骨賣給了藥店。

就這樣,因為缺乏相應的科學知識,一直標榜自己最崇拜祖宗的中國人把祖宗留下的遺骨當作壯陽藥吞進了肚子里。

當然了,絕大部分化石都是古代動物留下的,人類化石很少。人在地球上生活的時間本來就遠遜于動物,種群數量更是天差地別,化石少并不奇怪。不過,動物化石也是相當珍貴的東西,能留下來的都堪稱奇跡。去非洲看過野生動物的人都知道,大型動物在野外死亡后,其尸體很快就會被各種食腐動物處理得干干凈凈,骨頭雖然可以保留得久一些,但骨髓里面也有營養,也會被動物咬碎。據統計,絕大多數情況下動物骸骨在死后的兩年內都會徹底消失,留不下一點痕跡,除非死后很快被沙土掩埋,才有可能保存下來。

自然界通常只有兩種情況會把死亡動物的骸骨迅速地埋進土里,一種情況是動物掉進坑里或者山洞中,然后被沖進來的泥水覆蓋住;另一種情況是動物掉進河里或者湖里,被水底淤泥掩埋。這就是為什么絕大部分動物化石都是在山洞或者古代河床的沉積層內被發現的原因。前言中提到的道縣牙齒化石就屬于前者,據觀察應該是死亡后被水沖進洞里來的。許昌人化石則屬于后者,那地方在考古界被稱為“河湖相”遺址。

當然了,還有一種情況會把死人迅速埋進土里,那就是具有高級智慧的現代人主動為之。事實上,這就是為什么距今4萬年以內的人類化石通常質量會比較高的緣故,因為那時的人類已經開始埋葬死去的親人了。

發現北京人

20世紀初期,有個德國人無意中在一家中藥店里找到了一顆疑似古人類的牙齒化石,消息傳到歐洲后吸引了更多的古人類學愛好者前往中國挖寶,一位名叫安特生(Johan Andersson)的瑞典人就這樣來到了北京。他本人是個地質學家,受中國政府邀請來中國找礦,但他同時還是個業余考古愛好者,當他聽說北京南郊周口店附近的雞骨山里曾經挖出過龍骨,便出錢雇了一幫民工在周口店附近進行了小規模試探性挖掘。雖然只挖出了幾件動物化石和石器碎片,沒有找到人類化石,但安特生依然興奮地說:“我有一種預感,我們祖先的遺骸就躺在這里。”

對于職業考古學家來說,挖出人類化石屬于可遇不可求的事情,很多人干了一輩子也不一定能挖出來一件。但石器就不同了,出現的概率要大很多,畢竟一個人一輩子可以制造成百上千件石器工具,但死后只能留下一副骸骨。

從某種角度說,石器的重要性一點也不亞于人骨,因為它是人類智慧的產物,體現了人類心智的進步。這是人區別于動物的最重要特征,也是考古人類學中最為看重的領域。有意思的是,人類在其漫長的演化進程中,石器制造技術的進步是非常緩慢的,甚至在幾十萬年的時間跨度范圍內都看不到一點進步的跡象。有經驗的考古學家僅憑石器的樣子就可以判斷出它來自哪里,以及大致的年代范圍。

另外,石器易于保存,各個階段的石器都可以找到,比較容易構建出一條完整而又準確的進化鏈條。人骨就不同了,其保存條件受到后天因素的影響太大,化石多的地方不見得當年生活在這里的人就多,初次發現某類化石所屬的年代也不見得一定是這一類人種的起始年代,僅憑化石很難完整地構建出人類活動的全部歷史。

舉例來說,人骨化石和牙齒在濕熱的條件下很難保存,對于酸性土壤的耐受力也很差,所以在遍布酸性土壤的非洲熱帶雨林中幾乎找不到人類化石,但這并不等于說人類不喜歡熱帶雨林,事實很可能正相反。

再接著說安特生的故事。因為他畢竟不是搞化石出身,在這方面缺乏經驗,瑞典烏普薩拉大學(University of Uppsala)考古系便委派了一位名叫師丹斯基(Otto Zdansky)的古人類學家給他當助手,最終正是這個師丹斯基于1923年在雞骨山旁邊的龍骨山找到了第一枚人類牙齒化石。因為牙齒的外層有牙釉質保護,所以牙齒比骨骼更容易保存下來,前言中提到的湖南道縣福巖洞出土了47顆人牙卻沒有找到一塊骨頭,并不是一件特別奇怪的事情。

這個消息公布后,引起了當時正在內蒙古挖化石的一支美國考古探險隊的興趣。因為顯而易見的原因,美國在人類考古領域一直落后于歐洲。但隨著美國國力的日漸強盛,對人類起源問題感興趣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1921年,位于紐約的美國自然歷史博物館在摩根大通的贊助下,組織了一支“中亞探險隊”(Central Asiatic Expedition)來到中國。這支探險隊以北京為基地,在外蒙古的戈壁灘上尋找化石,結果費了半天勁啥也沒找到,但卻挖掘出了世界上第一顆恐龍蛋化石。

當美國人聽說了周口店的事情后,便想過來分一杯羹。經過一番明爭暗斗,瑞典人主動撤走,順便把他們發現的那顆牙齒化石也帶走了。剛剛成立不久的中國地質調查所接管了周口店的考察工作。1927年,第一任所長翁文灝代表中方和代表美方的北京協和醫院簽署協議,由協和醫院的贊助者——美國洛克菲勒基金會出資,在周口店遺址進行為期10年的大規模系統挖掘工作。這項工作的美方負責人是加拿大學者步達生(Davidson Black),他主要負責落實資助,并把成果寫成英文論文投給國際期刊。真正在現場負責挖掘工作的是剛從法國巴黎大學留學回國的裴文中,正是他在周口店的“第一地點”發現了第一個人類頭蓋骨化石,后人稱為“北京人”。

裴文中的助手名叫賈蘭坡,當時還是一個剛剛考入中國地質調查所的練習生。1936年賈蘭坡接替裴文中,成為整個周口店挖掘項目的負責人。在這兩位中方負責人的領導下,周口店遺址一共挖掘出14具完整程度不一的頭蓋骨,147顆牙齒,7根大腿骨,以及其他一些零星的人類骨骼化石。另外還發現了上萬件各式各樣的石器,這在人類考古史上絕對是一項了不起的成就。

在翁文灝的堅持下,美國研究者并沒有把這些化石帶回美國,而是全部留給了中國。但他們沒有想到的是,在那個兵荒馬亂的年代,羸弱的中國無力保護如此珍貴的東西。

當年還沒有發明出精確的測年技術,考古學家們只能從地質結構,以及處于同一地層的哺乳動物化石的種類來估算“北京人”化石的年齡,估算結果為25萬~50萬年。從解剖學的角度看,“北京人”非常符合人類學家們關于“缺環”的想象,他們的眉脊突出,前額低平,骨壁較厚,枕骨(后腦)也很粗壯,看上去似乎有點像尼安德特人。但兩者有一個很大的不同,那就是尼安德特人的平均顱容量高達1600毫升(男),比現代人還要大,相比之下,“北京人”的顱容量平均只有1088毫升,雖然比猿類的600毫升大了將近一倍,但也遠比現代人的平均值1400毫升要小了很多。

步達生把周口店發現“北京人”化石的消息寫成英文論文投給了國際期刊,立刻在世界范圍內引起了轟動。這是第一次在亞洲大陸發現古人類化石,為“走出亞洲”學說提供了一個重要證據。很快又有人發現,“北京人”化石和早年間在印尼發現的“爪哇人”化石非常相似,于是將兩者合二為一,命名為“人屬直立人”(Homo erectus)。

步達生不幸于1934年死于心臟病,最終接替這個職位的是一個名叫魏敦瑞(Franz Weidenreich)的德裔美國人類學家。1936年日本軍隊攻占了北平,挖掘工作被迫停止,直到新中國成立后才又重新恢復。

1941年太平洋戰爭爆發,翁文灝和魏敦瑞商量后,決定將化石交給美國大使館,由使館出面調用美國海軍陸戰隊的卡車將其送至秦皇島,再從秦皇島碼頭裝船運到美國。但是,如此珍貴的化石竟然在運輸過程中神秘地丟失了,至今沒有任何線索。關于北京人化石的丟失以及隨后的搜尋過程可以單獨寫一本書了,本文不再贅述。

幸虧魏敦瑞事先把北京人頭蓋骨化石做成了模型并放在隨身行李里運回了美國,這才讓他能夠繼續從事人類起源問題的研究。1943年,魏敦瑞提出現代中國人是北京猿人的后代,三年后他又將這個思想擴展到整個歐亞大陸,提出了人類起源的“多中心假說”(Polycentric Hypothesis)。他認為現在的人類并不都是來自同一個源頭,原本生活在世界各地的古人類各自獨立進化,變成了現在的不同族群。不過在這一過程中各個族群之間發生了很多基因交流,并不是完全孤立的。

“多中心假說”挑戰了當時流行的“走出亞洲”學說,魏敦瑞試圖用這套理論解釋世界各地不同人種的差異性,他發現北京人頭蓋骨有著和現代東亞人類似的特征,比如平臉、高顴骨和鏟形門齒等等。爪哇人頭蓋骨則和居住在澳大利亞的土著更相似,比如顴骨較厚、臉部突出等等。于是他猜想,北京人就是當今東亞人的祖先,爪哇人則是當今東南亞人和澳大利亞土著民族的祖先,尼安德特人應該是當今歐洲人的祖先,非洲出土的古人類應該就是非洲人的祖先。

沒想到,后續研究發現,非洲出土的古人類可不僅僅是非洲人的祖先那么簡單,“走出亞洲”學說最終被非洲發現的一大批古人類化石徹底推翻了。

南非的意外發現

當瑞典古人類學家師丹斯基在周口店的龍骨山挖出第一顆北京人牙齒化石的時候,一個名叫雷蒙德·達特(Raymond Dart)的澳大利亞人類學家也正在南非尋找古人類化石。達特的專業是大腦解剖學,本打算畢業后在英美某大學謀求一份體面的教職,但他的導師格拉夫頓·埃利奧特·史密斯(Grafton Elliot Smith)安排他去南非金山大學,在剛剛成立沒多久的解剖學專業任教。達特很不情愿,但還是接受了這個安排。

達特的導師史密斯同樣來自澳大利亞,他被公認為是大腦解剖學領域的權威,也是“文明超級擴散論”(Hyperdiffusionism)的主要支持者,該理論認為文明在人類進化史上只出現過一次,然后文明從高級人種向低級人種擴散,最終傳遍全球。這個理論深受歐洲殖民者的歡迎,他們堅信自己就屬于那個高級人種,有責任把現代文明傳播給那些“未開化”的原始民族,否則的話后者永遠不會進入文明社會。

史密斯教授同時還是“大腦先行”理論的擁躉,他本人就是研究腦解剖的,自然對大腦的功能非常看重。他堅信古猿一定是先進化出了聰明的大腦,才會具備所謂的“進化動力”,促使身體的其他部位一點一點向人的方向進化,這就是為什么他和同樣堅信這一點的英國古人類學泰斗基斯教授一樣,都相信“皮爾當人”是人類的祖先,英國才是人類的搖籃。

受到導師的鼓勵,達特在工作之余也對收集古人類化石產生了興趣。金山大學位于南非第一大城市約翰內斯堡,城市周邊有很多礦山,達特放出口風,讓礦工們一旦發現有趣的化石就寄給他。1924年的11月28日,達特收到了一件從湯恩(Taung)寄來的包裹,里面是一個剛從石灰巖礦中挖出來的頭骨化石,從牙齒特征來看應該還不滿10歲。化石保存得相當完整,甚至連顱腔都在,基本上不用拼接就能看出個大概。

那天達特本來要去給朋友當伴郎的,但他立刻被這個頭骨吸引住了,差點錯過了婚禮。仔細檢查后發現,這個頭骨的臉相對較平,牙齒較小,具有猩猩和人的混合特征,但顱骨內壁上有很多解剖特征都和人類的更相似,枕骨大孔(Foramen Magnum,即脊柱和大腦連接的部位)位置靠下而不是靠后,說明它平時是直立行走的,這一點也說明它更像人而不是猩猩。

達特僅用了40天時間就寫好了一篇分析報告,并投給了《自然》雜志。達特認為這個“湯恩兒童”(Taung Child)代表著從猿到人的過渡階段,是大家夢寐以求的“缺環”。因為發現在南非,所以達特給這個化石取名為南方古猿非洲種(Australopithecus africanus)。

沒想到,文章發表后立刻引起了考古學界的廣泛質疑。達特的導師史密斯禮貌地說,他需要看到更多的證據才能下結論,基斯則直言不諱地指出,凡是顱容量低于750毫升的都應該屬于猩猩那一支,“湯恩兒童”的顱容量太小了,不是人類祖先。這個化石之所以看上去有些人類特征,只是因為它尚處于幼年期而已,還沒長開呢。

當年在學術界有點名氣的人當中,只有蘇格蘭考古學家羅伯特·布魯姆(Robert Broom)支持達特。布魯姆的專業是古脊椎動物,在獸孔目(Therapsid,一種很像哺乳動物的爬行動物)研究領域做出過突出貢獻。他本人是個神秘事物愛好者,當時已經在非洲工作多年。據說當他第一次見到“湯恩兒童”化石時竟然當場就跪下了,聲稱自己是在祭拜祖先。受到這個發現的刺激,當時已是59歲高齡的布魯姆也開始四處尋找人類化石,很快就找到一個和“湯恩兒童”類似,但卻更加粗壯的古人類化石,取名叫作傍人粗壯種(Paranthropus robustus)。

布魯姆的新發現同樣沒能贏得國際考古界的認同,這一方面是因為當時還在流行“走出亞洲”學說,大家普遍相信人類的搖籃應該在亞洲;另一方面則因為以基斯為代表的“腦先行”學派相信大腦一定是最先開始向人的方向變化的,身體其他部位的變化是后來的事情,而這兩個非洲化石都正好相反,身體先變了,顱容量仍然和猩猩無異。

不過,更深刻的原因在于當時的世界還是一個種族歧視相當嚴重的世界,科學界流行所謂的“優生學”(Eugenics),大部分西方學者不相信落后的非洲會是人類祖先的誕生地。最終是“二戰”改變了這個局面,納粹德國對猶太人所做的事情讓全世界看到了種族歧視的嚴重后果。“二戰”結束后,學術界和公眾輿論的氛圍發生了180度大反轉,種族歧視變成了一個不能碰的禁區,甚至連研究不同族群之間的差別都被視為政治不正確。

這方面的一個經典案例就是美國體質人類學家卡勒頓·庫恩(Carleton Coon)的遭遇,他受魏敦瑞的“多中心假說”啟發,于1962年出版了《種族的起源》(Origin of the Races)一書,提出了“多地區起源理論”(Polygenism)。該理論認為地球上所有的現代人可以分為五個種族,分別是高加索人種(歐洲白人)、蒙古人種(黃種人)、澳大利亞人種(澳洲土著)、尼格羅人種(非洲黑人)和開普人種(非洲科伊桑人),它們是分別進化的,彼此間只有很少的基因交流,進化速度也不一樣,直接導致了各個種族文明程度的不同。

另外,庫恩已經意識到非洲出土的化石非常古老,非洲大陸很可能是人類的發源地,但他仍然堅持認為,即便如此非洲也只是人類的幼兒園而已,歐亞大陸才是人類的學校。人類的祖先很早就從非洲大陸走了出來,然后分別進化成了現在的五種人。他曾經用那種歐洲老式燭臺的形狀為自己的理論做了比喻,五個種族好比五根燭托,它們雖然共用一個基座,但很快就從根部開始分支了,因此也有人把這個理論稱為“燭臺理論”(Candelabra Hypothesis)。

這個燭臺理論如果是在40年代提出來的,問題倒也不大,但1962年的情況很不一樣了,該理論遭到了很多人的抵制,言辭最激烈的當屬美國著名遺傳學家摩爾根的大弟子西奧多西斯·杜布贊斯基(Theodosius Dobzhansky),后者干脆把庫恩斥為種族主義者,認為燭臺理論就是變相地在為種族歧視找理由。迫于輿論壓力,庫恩不得不辭去了美國體質人類學會會長的職務,這個燭臺理論也沒人敢提了。

確實,如果這個理論屬實的話,非洲人和澳大利亞土著就是天生的劣等民族了,這個結論到底意味著什么不用說大家也能想象得到。這就不得不引出一個問題:科學研究到底是為了什么?真的是為了發現真相嗎?如果這個真相會讓老百姓生活得更糟糕,甚至導致人類的自相殘殺,那還值不值得去研究呢?

也許,我們應該換一種問法:為什么發現了事實真相反而會導致更加糟糕的結果呢?難道我們人類沒有能力接受真相了嗎?

所幸,新的研究證明庫恩的理論確實是不正確的,人類不同族群之間的差異沒那么大。但是,這件事還是很值得深思的,因為以當年的科學發展水平,科學界并沒有足夠多的證據質疑庫恩的理論,他所受的遭遇不能說是公平的。

走出非洲

再接著說非洲的故事。因為輿論大環境發生了改變,有越來越多的古人類學家開始在非洲這塊此前被大家遺忘的大陸上尋找人類祖先的蹤跡。其中做得最好的當屬在肯尼亞出生的英國人類學家路易斯·利基(Louis Leakey),他曾經在劍橋大學跟隨基斯教授學習人類學,畢業后選擇回到肯尼亞,在美國富翁查爾斯·鮑伊斯(Charles Boise)的資助下在東部非洲尋找人類化石。利基會說一口流利的肯尼亞當地土話,這讓他能夠深入到許許多多尚未被外人發現的隱蔽角落,非洲的秘密就這樣一點一點地被揭開了。

先期勘察之后,路易斯·利基和同樣是人類學家的妻子瑪麗·利基(Mary Leakey)決定把重點放在肯尼亞和坦桑尼亞交界處的奧杜威峽谷(Olduvai Gorge),這地方位于著名的塞倫蓋蒂平原上,10多萬年前發生的一場大地震在平原上震出了一個將近50公里長、90多米深的峽谷,把一段古代湖床暴露了出來。路易斯·利基曾經在峽谷里找到過一些石器殘片,他相信如果仔細挖掘的話一定能找到人類化石。

1959年7月的某一天,路易斯·利基因為患了流感不得不留在營地里休息,妻子瑪麗獨自在峽谷里忙碌著。突然,她在地上發現了一段上頜骨,上面附著的牙齒很像人類。她小心翼翼地將其挖出,然后迅速開車回到營地,沖著帳篷大叫:“路易斯!路易斯!我終于找到‘親愛的小孩(Dear Boy)了!”

如果說達特發現“湯恩兒童”只能算是序幕的話,那么瑪麗發現“親愛的小孩”就相當于正式拉開了“走出非洲”這出戲的大幕,人類的故事從此被徹底改寫了。

為了感謝他們的贊助人鮑伊斯先生,利基將這個頭骨化石命名為鮑氏東非人(Zinjanthropus boisei)。發現化石的東部非洲是個火山活動頻繁的地方,火山灰把地層分成了一個個界線分明的地質層面,非常適合用放射性同位素的方法測年。利基從美國伯克利大學請來一位測年專家,采用鉀氬測年法測出了鮑氏東非人所處地層的年代,得出了160萬~190萬年這個數字(后來用更準的方法測得的年代為178萬~179萬年)。這是世界上首個用科學方法測年的古人類化石,其年代遠比在歐亞大陸發現的人類化石更加古老。這個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的結果立刻把全世界的目光都吸引到了非洲,古人類學家們蜂擁而至,一大批重要的古人類化石相繼被發現,其中就包括前言中提到的“露西”。

非洲考古熱的初期重復了半個世紀前歐洲的情況,每個人都傾向于把自己的發現單獨命名為一個物種,因為只有這樣才能突出自己的成就。物種(Species)本是一個嚴肅的生物學概念,有著嚴格的定義,即能夠在自然狀態下發生基因交流的一群生物屬于同一個物種。人類學家們顯然無法從化石上判斷出兩者是否能夠交配,只能從化石結構的相似性上做推測,標準相當模糊。就拿現代人來說,任意兩個人的頭蓋骨之間肯定存在差異,那么兩個化石之間的差異到底是分屬兩個不同的物種造成的,還是同一個物種內生物多態性的正常體現?誰也說不清。

前文曾經說過,任何觀察都是理論負載的,化石研究者在分析化石樣品時頭腦里肯定已經先有了一個理論框架,這就必然帶來偏見。這種偏見非常強大,以至于大部分研究者甚至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有了偏見。曾經有人用活著的靈長類動物的骸骨做實驗,依照和古人類化石同樣的分析方法,看看任意兩種動物是否屬于同一個物種,并估算一下它們之間的遺傳距離到底有多遠,然后再和基因分析的結論加以對照,結果證明僅憑化石證據來為靈長類動物分類是很不可靠的。

話雖如此,但古人類學家手里只有骨骼和牙齒化石可供研究,其他一些重要特征,比如皮膚顏色、聲音特點和行為模式等等信息都很難推測出來。不過,當他們意識到這一點后,終于決定打破門派壁壘,將一大批介于猩猩和人類之間的化石歸為一個屬,統稱為“南方古猿”(Australopithecus)。于是,傍人粗壯種改名為南方古猿粗壯種(Australopithecus robustus),鮑氏東非人改名為南方古猿鮑氏種(Australopithecus boisei),露西也被命名為南方古猿阿法種(Australopithecus afarensis),因為發現露西化石的地方位于埃塞俄比亞北部的阿法三角區。

路易斯·利基起初不認為南方古猿是人類的直系祖先,他曾在鮑氏東非人所屬地層的下面又發現了一個全新的古人類化石,身邊還散落著不少石器。他一直相信只有能夠制造工具的古猿才是人類直系祖先,因此他將這個新發現命名為“人屬能人種”(Homo habilis)。這是第一個被歸到“人屬”(Homo)里面的物種,比南方古猿又進了一步。不過,關于“能人”在人類進化樹上的準確位置仍有爭論,有人認為這其實就是晚期的南方古猿而已,因為大多數“能人”都是身高只有一米多一點的小矮人,顱容量雖然比南方古猿稍大,但也比現代人小很多。“能人”雖然可以直立行走,但上肢仍然保留著猩猩的特征,同樣能夠在樹上生活。

經過幾輪的合并,目前已經確認的古老型人種一共有23個,大多數都是在東非發現的,因此東部非洲在很多人心目中成了人類的搖籃。但前文說過,東非之所以發現了那么多化石,主要原因在于東非大裂谷地質活動頻繁,很多遠古時代的地層被暴露出來而已,并不能說明那里一定是人類祖先最喜歡住的地方。非洲中部的熱帶雨林里幾乎沒有發現過人類化石,但原因也僅僅是因為雨林里的酸性土壤不適合化石的保存,不能說明古人不喜歡在那里生活。

事實上,法國考古學家于2001年在中非的乍得沙漠里發現的乍得沙赫人(Sahelanthropus tchadensis)距今已經有700萬年的歷史了,是目前發現的最古老的人族成員。從化石的時間和形狀來看,這應該是人和猩猩剛剛分開不久的一種古猿,是人和猩猩的共同祖先最可能的模樣。

之后依次是距今600萬年左右的千禧人屬圖根種(Orrorin tugenensis),距今550萬年左右的地猿屬始祖種(Ardipithecus kadabba),以及距今450萬年左右的地猿屬拉米達種(Ardipithecus ramidus)。之后是南方古猿的時代,最早出現的南方古猿是距今400萬年左右的南方古猿湖畔種(Australopithecus anamensis),然后才是大家熟悉的距今320萬年的南方古猿阿法種(露西),以及南方古猿鮑氏種、南方古猿非洲種、南方古猿粗壯種和被認為最有可能是人類直系祖先的南方古猿驚奇種(Australopithecus garhi)等等,一直發展到距今160萬~240萬年的能人階段才算告一段落。

必須指出,上述這些人族成員們生活的具體年代和地點只是一種估算,他們相互之間的關系也并不十分清楚,沒人能夠肯定地指出到底哪個種是人類的直系祖先,哪個種是進化的死胡同,原因就是化石材料太少了。據統計,距今100萬~700萬年這段時間內,迄今為止一共只發現了大約2000個個體化石,其中絕大部分還都是單個牙齒化石,頭骨碎片和下頜骨非常少,后兩者才是最重要的,因為它們分別代表了思維方式的進步和食物來源的變化,最能反映出人類進化的腳步。

因此,對于普通讀者來說,這段歷史只要知道個大概就行了,沒有必要了解得很詳細,更何況其中的細節肯定會隨著化石的不斷發現而改變。我們只需要知道,人類和距離我們最近的猩猩有著共同的祖先,這位祖先一直生活在非洲的叢林里,像猴子一樣過著樹棲生活。大約在700萬年前,非洲氣候發生了劇烈變化,這群古老的非洲猿類開始分道揚鑣,其中的一支從樹上下來,嘗試用兩足行走,從此開始了一段漫長的進化之路。

他們就是人類的祖先,我們都是這群非洲古猿的后代。

尾聲

在位于北京市西南方向的房山區,距離天安門大概40多公里遠的地方,有一條奇怪的鄉間公路。這條路雖然是雙向四車道,但卻完全沒有給左轉彎的車輛留出空間,以至于來往車輛經常被轉彎車堵住。不過這條公路已經沒辦法擴展了,因為公路兩側密密麻麻地種著一排楊樹,從樹干的直徑來看,至少已有40年的樹齡了。原來,這就是著名的京周路,從北京市中心可以直達周口店。

這條路的前身是燕山石油化工基地的對外通道,是新中國成立之后首都北京所修的第一條出城方向的高規格柏油馬路。1969年,北京市政府在原來的基礎上又加寬了一倍,路兩旁還栽種了一排楊樹,至今依然挺立。

當時正值“文化大革命”時期,全國上下一片混亂,為什么要去翻修這樣一條鄉村公路呢?個中原因和恩格斯有一點關系。原來,馬克思主義的創始人之一恩格斯曾經也是個人類學家,他在1876年撰寫過一篇文章,提出了“勞動創造人”這個著名觀點,和當時流行的“大腦發育創造人”“直立行走創造人”等等學說齊名。

不過,恩格斯之所以提出這個假說,并不是因為他掌握了什么確鑿的證據,而是因為他一心要為工人階級代言,于是便夸大了勞動的價值,希望廣大勞動人民相信自己所從事的工作是一項高貴的人類活動,勞動者不但一點也不比剝削階級低賤,而且有朝一日還會翻身做主人。同理,曾經主持過周口店挖掘工作的賈蘭坡后來被選為中科院院士,他直到2001年去世前都一直堅信人類的搖籃不在非洲而在亞洲,雖然非洲起源學說早已成為國際學術界的共識了。

新中國成立初期,全國上下掀起了一股學習“社會發展史”的浪潮,從小學生到退休老人,大家很快就都知道人類社會是從原始社會、奴隸社會、封建社會、資本主義社會這樣一路發展過來的,現在是社會主義階段,但將來一定會實現共產主義。除此之外,大家還通過各種宣傳材料知道了人剝削人不是自古以來就有的現象,勞動是光榮的。

1976年是恩格斯提出“勞動創造人”學說的100周年紀念,周口店變成了各行各業學習馬列主義的基地,大家都想去見識一下原始社會到底是什么樣子的。于是這條路被擴建成現在的樣子,小轎車從天安門出發可以一路開到周口店。

40年后的京周路依稀可見當年的氣派,但卻早已跟不上中國經濟的發展速度了。我順著這條路前往周口店參觀,發現當初挖掘出北京人化石的那個山洞正在翻修,不久將會建成一個半露天的北京猿人遺址公園。一座設施相當現代化的周口店遺址博物館已經建成開放,來參觀的人還挺多。大家最關心的一個問題就是:北京猿人到底是不是中國人的祖先?如果不是的話,中國人到底是從哪里來的?

這兩個看似簡單的問題,卻并不那么容易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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