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礦工散記（組詩）

黎陽

多雨的思緒總是要一點陽光

磨盤一樣的云，是躲不開的

只能昂起頭來看著

那些雨點從一個個晦澀眼神里落下來

或者直接伸出頭，等著疼痛的打擊

耀眼的閃電，不會給太多的思考余地

聽也是雷聲，不聽也是雷聲

總是要等這些壞脾氣消停了

天，才會微微放晴

要等這雨后愉悅的彩虹

還有彩虹里那一點點溫暖陽光

只有這光才是思想者最后的樂園

也只有這個光看起來才不遙遠

半杯紅茶與剩下的半盒香煙

臘月初十，諸事不宜

一支煙獨自翻開往事，此刻

捅開一扇月色銘刻的記憶之門

案上比紅茶更淳的唇角

掀起一陣顫音

這厚度是歲月的雙翼

那時的紅酒在杯光里搖曳，語言

就像多余的冰塊在腦海里沉浮

一支煙就是一段時間的流逝

家是壺中的乾坤，沒有其二

在蓬亂的句子里，擁抱女兒的照片

這一歲就要是那一天

慢慢老去的是爸爸的皺紋和媽媽的臂彎

在酒后，坐在星星的旁邊

十八樓外的烽火、鼓角與靠椅無關

茶喝盡，煙點燃

有火的日子，就該有一壺老酒

無關我善飲，還是嗜酒如命

有火的日子，總要有溫暖的聲音拖沓而至

順著大溪水的命脈，在岸上一路蜿蜒

這匆匆的行吟，不如一飲而盡

群芳漸逝，只有空谷蘭香背著行囊

搖擺的步履中往事越來越輕

獨飲一碗異鄉的苞谷陳釀，幾段哈紅腸

都無法掩蓋一場大雪在北方揮灑隱隱的星光

耳鼓轟鳴，此刻作協大院正在脫皮換裝

摘掉室外機的空調，無法溫暖跑調的句子

有火，在一堆稿子的裝訂針上

還是缺少一杯降噪的老窖

只有你詩意的身影在我的指尖

那時候香醇的不是味蕾 是鼻下的嗅覺

掌中乾坤只是一縷貼近鄉愁的芬芳

那片刻熄滅的眼神

只有蕩漾的漣漪才能喚醒春光

多少佳肴不過是種種借口

唯有舉起明月，千里鄉音才不是距離

陽光啊陽光 把我照耀

即使不是黎明前的彷徨

這中年的光，依然很溫和

所有的親人，不斷地

從我生命中漸次走開

我一次又一次脆弱地跪倒在夜色里

斷了根系的牙齒，仿佛只是痛

痛在一方水土之上 痛在

仿佛盛開，只是絢爛的一瞬

凋落才是生命的原鄉

地平線的云霧總是繚繞在思念里

在我苦不堪言的詩句里

陽光才不會西落遠山

才會讓夜色涂黑青春的星子

在寒冷的風里思念陽光

冰冷的眼神凝結了歲月的云層

清水路苑的地面

夯車敲打著心谷里的潮濕

四號線地鐵站的脈絡直指天府廣場

在高高的十八樓之上躲避陰霾

那些綜合期刊里的詩歌占據我長久的心神

我恐懼那些讓我反胃的文字

星星，已經寫進我漂流的戶口本

我更想看到陽光

哪怕大雪覆蓋了我的村莊

或者隔離了我與母親和女兒對視的眼眸

很久沒有拿起炒勺，那個無煙鍋

已經變舊，只有瓶里的花生油還在

保留著秋天的氣息

總是在一兩個詞匯里糾結

平原的高度還在那里

但凡三五個知心好友，我都請到家里

取出陳年的好酒

現在，只有冰冷的手指

敲打我的腦殼，這日子

還要繼續過

如果只是偶然，我把你寫進一首詩歌里

一朵花開在時光的流水里

那些芬芳就會留在記憶的深處

成為遠航者的坐標

在這首詩歌里，你安靜的聆聽著

文字以外的聲音

和所有凝固的思想

這只是偶然，在所有的底色中

你闖進一首詩歌里

再也沒有出來

當喜鵲飛上我的記憶

你就會從七月初七翩然飄來

那時候，我就是另外一首

黎 陽：本名王利平。曾在《星星》詩刊、《詩選刊》《綠風》《中國詩歌》《中國詩人》等報刊發表作品。作品入選《中國當代詩人詩歌精品選》《世紀華章》等多種選本。曾獲“中國金號獎” “中華世紀大采風”金、銀獎。出版文集《成都語匯——步行者的速寫》《情人節后的九十九朵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