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鵬+王睿豐
抗戰時期,我們面對的敵人不僅是“外賊”日本侵略者,還有“家賊”漢奸。據統計,抗日戰爭期間,僅中共領導的抗日武裝就殲滅偽軍118萬人,日本投降時關內尚有偽軍146萬、偽警察40多萬,加上偽滿洲國軍14萬、偽滿警察10萬和不穿軍裝的大大小小的漢奸官吏,總計當在300萬到400萬左右。正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漢奸對戰爭進程的破壞可想而知。因此,對漢奸的痛恨與打擊并不亞于對外國侵略者。
漢奸之所以遭人痛恨,是因其背叛中華民族,投靠外國侵略者。其實,“漢奸”稱謂由來已久。自秦始皇統一中原后,多少朝代都存在北方強悍的少數民族對中原中央王朝漢族人民的侵略和掠奪,從未間斷。對背叛漢族投靠異族的,當時即稱為“漢奸”。從1840年起,中國開始遭到西方列強的入侵,興盛了幾千年的文明古國可悲地淪為半殖民地國家。面對西方列強的侵略,中華民族成為一個生死與共的整體。中華民族同帝國主義的矛盾成為中國社會的主要矛盾。這個歷史變化使民族英雄與漢奸的概念都超越了漢族的界限,而緊密地與國家的概念聯系在一起。凡在反抗帝國主義侵略的斗爭中流血犧牲、建立功勛的中華兒女,不管是哪個民族,都被國人尊之為民族英雄;反之,背叛祖國,投靠外國侵略者,甘心供其驅使,出賣祖國利益的中國人,不管其屬于哪個民族,則都被國人斥之為漢奸。
歌曲《打殺漢奸》作于1937年7月,比賀綠汀于同年8月9日在《大公報·增刊》發表的《抗戰進行曲》和麥新作于“八一三”淞滬抗戰期間的《大刀進行曲》都要早,是我國第一首抗戰歌曲。江定仙(《打殺漢奸》曲作者)回憶說:“抗戰開始,上海人民情緒高昂,同時對破壞抗戰的漢奸則痛恨之至。我用胡然作詞的《打殺漢奸》(刊《音樂教育》第5卷第8期)、《焦土抗戰》(刊《戰歌》第1卷第2期)兩首詞寫了兩首群眾歌曲,開始時在上海流傳,后逐漸傳入內地(其中《焦土抗戰》一曲自長沙大火以后,歌名改為《抗戰到底》)。”
這是一首進行曲風格的齊唱歌曲,結構是有再現的單三部曲式,總共23小節;音域也只有10度(C大調的c—e2),易唱易記。它的旋律鏗鏘有力,節奏堅決果斷,全曲一氣呵成。高點音的使用極有節制,只出現在作者認為必須特別加以強調的地方,布局很有講究。中段的“大漢奸賣國通敵,小漢奸賣身作狗,中漢奸投降作賊,準漢奸妥協求和”是四個排比句,用同一節奏型作反復(第四句的句尾擴展了一小節),顯得相當緊湊,集中地揭露了這群民族敗類的罪行和丑態;首尾兩段則表達了人民群眾為“肅清自己的陣線”,誓除“心腹大患”、誓拔“亡國禍根”的決心。在同類題材的歌曲中,這首歌曲當屬上乘之作。
著名中國音樂史專家、上海音樂學院教授戴鵬海在其文章《富有時代激情和個性特色的藝術創作——談江定仙的抗戰歌曲》中回憶:
我唱過又還記得這類題材的歌曲除《打殺漢奸》外,大概只有星海的《打倒汪精衛》。……抗戰期間我就讀的春元中學,地處偏僻的農村。那里既沒有可以通航的水路,也沒有可以通車的公路或鐵路,傳遞信息全賴沒有任何交通工具代步的“郵差”。然而就在這種極為閉塞的情況下,我卻在學校的音樂課上學唱了《打殺漢奸》等抗戰歌曲,至今仍記憶猶新。其傳播之廣和影響之大,由此可見一斑。
《打殺漢奸》的詞作者胡然(1912—1971),是男高音歌唱家,湖南益陽人。他的嗓音豐滿圓潤,以演唱中外藝術歌曲見長,被時人譽為“亞洲第一男高音”。難能可貴的是,胡然的文學修養絲毫不亞于他的聲樂水準,最為知名的兩首詞作是《勇士骨》和《我摘下一片秋葉》。李嵐清在自己的回憶文字《幾曲難忘》中寫道:“抗戰時期居住在桂林或在桂林參加過音樂會的歌唱者,幾乎女高音無不唱《故鄉》,男高音無不唱《勇士骨》。”胡然于抗戰爆發之初創作《打殺漢奸》,可見他對時局的關注度之高,并且以藝術家的敏銳注意到了當時亟待解決的家賊“漢奸”,在抗戰大局伊始便為國人立起了警示。
《打殺漢奸》曲作者江定仙(1912—2000),則是中國20世紀著名的音樂家,也是少數勇于抗戰的學院派音樂家之一。一生作品斐然。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受聘為中央音樂學院教授兼作曲系主任,1961-1983年兼該院副院長。1979年被推選為中國音樂家協會常務理事。江定仙自1932年開始至90年代初,60余年從未間斷教學工作,他把畢生的心血和精力都貢獻給了他所熱愛的音樂藝術。
在為數眾多的抗戰歌曲中,《打殺漢奸》是一首由當時最優秀的專業工作者創作且罕見地以“漢奸”為反擊對象的上乘作品。詞曲作者于抗戰之初便公開發表了該作品,不僅體現出其專業水準,更顯示了他們對時局的關注和判斷,這種精神和力量在鼓舞著中國千千萬萬的群眾投身抗戰的同時也警示國人要“肅清自己的陣線”。
責任編輯 / 馬永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