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里長大

劉娟

在山里長大，無論走到哪兒都戀著山，看到連綿不絕的山峰輪廓，看到滿目的綠蔭便覺得那就是老家了……

不知不覺到了這般年紀，收獲著歲月帶來的饋贈。走著腳下的路，忐忑，或淡然；悲，或喜；亢奮，或冷漠。

愛該愛的人，做該做的事，說該說的話，趟該趟的水，如此便是一生……

眼淚在眼眶里打轉，也會讓它倒流成河。你看，山在那，幾百年的風霜雨雪、飛禽走獸，但她不言不語、寂靜歡喜。

須臾片刻，俯仰一生，還有什么能永垂不朽？你看，風里帶著沙，但風不是沙的故事，沙也終究不是風的歸宿，纏綿悱惻也始終到不了天涯。

我開始喜歡去打量白發蒼蒼的老人，總希望從他們的眸子里追尋歲月的痕跡，或生命的真諦，抑或人情的冷暖。但是尋不來希望，卻總是失望。追尋到了被歲月腐蝕的臉，被生活壓垮了的腰，還是被世俗渾濁了的眼睛，到最后僅剩下對生命的眷戀和對人情的淡漠。原來生命走到盡頭，就沒了荷爾蒙作怪引起的愛恨別離，沒了殫精竭慮的追求，也沒了窮奢極欲的念頭，唯剩下對死亡的畏懼和對生命的渴望。

我看見山在那，宛如一個歷經滄桑的智者，始終沉默不語。

山里是個寧靜的世界，有清澈見底的山泉，還有奇珍異果，她似乎曾經企圖挽留我。

孩提時再毒辣的太陽也阻擋不了我和弟弟、妹妹對山的熱愛，去山里采花，去山里摘野果。山就像個寵愛孫女的外婆，總將甜蜜藏在石灰壇子里，一打開便是滿心的喜悅，年年歲歲未曾失約，歲歲年年未曾改變。

都說山外才是不一樣的世界，于是我狠心離開了她。

刻進骨子里的眷戀，溶在血液里，流遍全身，讓我寢食難安。終于有一天，我奮不顧身地回了趟老家。我愛的山，她還是在那里，不言也不語。我發怒了，對她吶喊，但聽到的只是自己的歇斯底里……

沒錯，是我離開了她，而她卻未曾埋怨我。

走出了山，發現山外的世界也有山。山里開著不同的花，也會結一樣的果，連綿的曲線與輪廓似熟非熟。我也在那茹毛飲血進行著我所謂的人生，看臉的顏色，說不葷不素的笑話，然后笑到呲牙咧嘴！

試圖去山里尋找寧靜，而人頭攢涌壓榨著她，我似乎已經看不見她原來的模樣。她甚至還被扒光了綠衣，裸露出皮膚。若是下點雨，便會淌出黃色的血液。她依然沉默、不呻吟，只是讓我覺得觸目驚心……

我想歲月到那了，我就該回去看她了。她不言不語，并不代表她沒有憂傷。從山里來的人，永遠都攜帶著泥土的氣息，只有回到山里才能找回內心的安寧。我不戀紅與塵，不問對和錯，唯想化為一抷土，散落在故鄉的山里，風雨兼程，慢慢地感受她的呼吸，靜靜地聆聽她的心聲……

（作者單位：雙峰縣永豐鎮城南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