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爺爺家的老宅（下）

楊紫汐

4.麒麟的神秘召喚

原來，召南和桑妮兩家祖上交惡，近幾代人早已沒什么往來了。

當年，桑妮太爺爺的爸爸是私塾先生，家里有一個祖上傳下的鎦金銅麒麟鎮紙。鎦金銅麒麟鎮紙在某天突然不見了，當時大家認定是召南太爺爺的大哥——那個每天來私塾上課的頑劣孩子拿走的。但對方家族卻袒護孩子，不肯承認，于是這事成了無頭懸案，兩家人因此也就不再往來了。

這件往事讓桑妮覺得好遺憾。不過眼下她顧不上惆悵，因為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和召南分享。

從老宅里傳來的奇怪讀書聲開始，桑妮把《詩經》的神奇“預言”原原本本地講給召南聽。

“揚之水……素衣朱裸……蔽芾甘棠，勿剪勿伐……”召南聽了桑妮的講述，也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不過，他并沒有桑妮期待的那樣激動，只是淡淡地回答：“或許只是巧合呢。我們再等等看。”

告別召南后，桑妮獨自往家走，心里多少有些失落。遇到這么神奇的事，召南他為什么不驚訝呢？是自己太大驚小怪，還是召南平時遇到的“東方奇聞”太多，早已經習慣了？

桑妮帶著太爺爺的那本《詩經》走到池塘邊，在棠梨樹旁坐下。烈日高懸，樹蔭下卻十分涼爽。桑妮翻看了幾頁《詩經》，上面的繁體漢字弄得她頭昏腦漲，于是她索性掏出手機來搜索“麒麟”。原來麒麟是中國古代傳說中的神獸，它集獅頭、鹿角、龍鱗等特征為一體，有太平、長壽等寓意。

桑妮正在欣賞麒麟圖片，突然“啪嗒”一聲，一枚棠梨果掉了下來，正好落在《詩經》上。

對了！《詩經》里說不定會有關于麒麟的內容！

桑妮靈機一動，馬上用手機搜索起來，果然，在《詩經》的《國風·周南》中出現了關于麒麟的描寫！

桑妮拿起書一骨碌爬起來，大叫著沖進房間：“太爺爺！快來幫我翻譯！”

“麟之趾，振振公子，于嗟麟兮。麟之定，振振公姓，于嗟麟兮。麟之角，振振公族，于嗟麟兮。”太爺爺戴上老花鏡，捧著書念出原文，并把含義解釋給桑妮聽，“這段話是說——麒麟的腳趾，仁厚的公子，麒麟呀。麒麟的額頭，仁厚的公姓，麒麟呀。麒麟的尖角，仁厚的公族，麒麟呀。”太爺爺說，古人認為麒麟是有蹄不踏、有額不抵、有角不觸的神獸，因此用它來比喻公子、公姓和公族的仁厚誠實……

太爺爺后來又講了什么，桑妮都沒注意聽，她激動得手心直冒汗，緊握住《詩經》，飛快地向小河邊跑去。

這次，召南沒在河邊捕魚。桑妮急得滿頭大汗，索性大喊起來：“召南——”

召南家大概就在附近，因為很快桑妮便看到了一個熟悉的白色身影。

“出什么事了？你這樣大喊，我家人會聽到的。”召南滿臉疑惑。

“召南！麒麟！麒麟出現了！”桑妮激動得語無倫次，好不容易才平復心緒，把自己的大發現講給召南聽。

“你瞧！詩里提到麒麟的腳趾、額頭和尖角，這三個部位一定是在暗示什么。說不定，這是在引導我們去找到那只銅麒麟。召南，如果找到了銅麒麟，我們兩家人就能和好，我們就不用再偷偷摸摸地做朋友了！”

召南的眉頭微微皺起，若有所思地說：“如果這真的是某種暗示，那我們首先要找到一只‘麒麟才行，然后才能調查它的腳趾、額頭和尖角……”

“對呀……”桑妮歪著腦袋想了半天，卻依然想不出哪里有形似“麒麟”的東西。

“我想起件事。”召南突然說，“小時候我聽老人們說過，我們村很早以前叫麒麟村，因為當年村子的布局從遠處看很像是一頭麒麟。后來因為‘麒麟兩個字難寫，加上姓齊的人家比較多，村子便改名為齊嶺村了。如果線索暗示的是麒麟村……”

“那我們就需要村子的平面圖！”桑妮興奮地叫道，“只要在平面圖上找出麒麟的腳趾、額頭和尖角，我們一定會有新發現！召南，我記得村活動中心里就掛著平面圖！”

然而召南卻不像桑妮那么激動，他難掩心中的遺憾：“那是前兩年繪制的地圖。經過這么多年，村子的布局早變了。我們根本不可能在新地圖上找出‘麒麟來……”

5.地圖中的秘密“寶藏”

聽了召南的話，桑妮心中一沉，但她很快又燃起了希望。

“不能就這么放棄！我去問問太爺爺，他珍藏了好多舊書舊畫，沒準兒里面就有最早的麒麟村地圖呢？”

桑妮跑回家，拉著太爺爺的衣袖撒嬌，說她很想知道齊嶺村以前的模樣。令人驚喜的是，太爺爺居然真的從閣樓里翻出一幅古舊的地圖來！

“喏，拿去吧……”太爺爺拍拍灰塵，笑瞇瞇地把地圖交給桑妮。

雖然紙頁泛黃，不少地方都已經破損，但桑妮還是一眼就看出了圖中村落的輪廓——那可不就是一頭麒麟嘛！她在網上看過許多麒麟圖片，絕不會弄錯！

午后蟬嗚回響在安靜的空氣中，太爺爺去睡午覺了。桑妮悄悄把召南叫來，兩人坐在池塘邊的棠梨樹下，一起研究那幅舊地圖。

“沒錯，是正三角形。”召南放下三角尺，“把麒麟的腳趾、額頭和尖角連接起來，正好是個正三角形。你看，地圖上小河拐彎處的北岸，有個不易讓人發現的紅點，它恰好就是正三角形的中心。”

“小河拐彎處的北岸……”桑妮心里一動，立刻站起身來看著面前的小河，又看看周圍的環境：“難道……那紅點就是我們現在所在的位置？！”

“確切地說，應該就是這棵棠梨樹。”

召南站起身來，轉身望著身后的大樹，繼續說道：“我覺得所有這一切就是一根線索鏈條。你先聽到‘揚之水的讀書聲，然后遇到‘素衣朱裸的我；因為我叫召南，所以你才會注意到《召南》那篇詩里提到的‘蔽芾甘棠，勿剪勿伐，并阻止你二伯砍掉棠梨樹——如果棠梨樹被砍掉，我們很可能就會失去接下來的線索。至于‘麒麟的暗示嘛……你看這幅圖的落款。”

桑妮湊過去看，卻看不懂那行字跡斑駁的繁體字，只好聽召南解釋：“這圖是一個名叫‘喚祺隱士的人畫的，而‘喚祺隱土正是我太爺爺大哥的號。我聽太爺爺說過，他大哥生前喜歡作畫，還給自己取了許多雅號，這只是其中一個。哦，你可能不知道，以前中國人除了姓名，還有字、號。你可以簡單理解成一個人有許多名字。”

“喚祺隱土……喚祺？難道是歸還麒麟的暗示？”桑妮的腦袋里突然閃現出一個念頭。

召南點點頭，聲音低了下去：“很有可能。或許當年我太爺爺的大哥真的拿走了那只麒麟，又不好意思承認……”

“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別太在意。”桑妮微笑著替召南鼓勁兒，“既然線索指向這棵棠梨樹，我們就仔細搜查一下吧！”

召南找來兩把鋤頭，和桑妮在樹下刨了一遍土，卻一無所獲。不過他們沒有放棄——召南爬上樹，居然在高處的樹干上找到了一個被人填補過的樹洞。那樹洞不大，填補得很細致，從樹下看幾乎察覺不出異樣。

召南用小鏟挖開泥巴填充物，從樹洞里掏出了個古老的密封匣！

望著奇跡般出現的“寶藏”，兩個小伙伴都激動得說不出話來。終于，還是召南打破了沉默：“要現在打開嗎？”

咬著嘴唇沉思片刻，桑妮終于決定：“走，我們去找太爺爺。”

“我也去嗎？”召南還在顧忌兩家人的世代芥蒂。

“你是我的朋友，太爺爺不會不歡迎我的朋友。”桑妮自信滿滿地回答。

6.明年夏天我們再見

在老宅里，太爺爺親手打開了密封的匣子。

失蹤了多年的鎦金銅麒麟安然無恙地躺在匣子里。除此之外，里面還有封看上去很古老的信，是用毛筆寫的。桑妮看不懂，太爺爺便翻譯給他們聽。

原來，當年召南太爺爺的大哥是私塾學生。出于孩子頑皮的天性，他拿走了銅麒麟，想玩幾天再還回去。沒過多久，他就知道了這“玩具”有多寶貴，嚇得不敢向家人講出實情。出于內疚，他把銅麒麟和道歉信放在匣子里，偷偷藏在私塾先生家的棠梨樹樹洞里，把線索畫進地圖，托人送給私塾先生，希望有一天他能發現其中的秘密……然而當年桑妮太爺爺一家并沒有注意到圖中的暗示，也沒有想到“喚祺隱士”居然就是那年拿走鎦金銅麒麟的孩子。

塵封的懸案終于被解開，兩家人冰釋前嫌，桑妮和召南也可以光明正大地一起玩耍了。在接下來的日子里，召南帶著桑妮捉魚、扎孔明燈、養蠶寶寶……而桑妮則教召南打棒球、溜輪滑、跳街舞……

暑假即將過去，桑妮要回美國了。在她離開前，太爺爺把那本書頁泛黃的《詩經》送給了她。

在機場候機室，桑妮拿出了那本《詩經》，百感交集地翻看著。

奇怪，這是什么？

古色古香的書頁中夾著一片棠梨樹葉，不知是太爺爺夾進去的，還是這片頑皮的樹葉乘著風自己飄落進去的。眼下，這一頁的詩句是——

“二子乘舟，泛泛其景。愿言思子，中心養養……”

這次，由爸爸翻譯給桑妮聽：“你們兩人乘船走了，船兒飄然遠去。多么思念你呀，我的心中充滿了眷戀……”

桑妮覺得自己的鼻子有點兒酸，但她心中很快又燃起了美好的期待。

明年暑假，她一定會再回來看大家的——太爺爺、召南、棠梨樹，還有太爺爺家的那座老宅。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