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野奇談（三）馬上消失的快遞

朱佳妮

雨夜，原野鎮的銀行金庫里傳出一陣噼里啪啦撥算盤珠子的聲音，會計蜘蛛小姐正加班加點地核算著賬目。

破曉時分，蜘蛛小姐清點完金幣，打電話通知警察局。睡眼惺忪的老玉米荷槍實彈，來到了金庫。

“負責運輸的是小馬哥，靠不靠譜哇？”蜘蛛小姐嘀咕著。

老玉米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我當年剛接手警察蜀黍的工作時，也是嫩玉米嘛！”

門外傳來一陣“叮叮當”的聲音，淅淅瀝瀝的雨中，站著一匹高大的白馬，寬大的脊背上馱著一個郵包。

“馬上快遞，找小馬哥！”小馬哥瀟灑地甩了甩五顏六色的鬃毛，脖子上那個世代相傳的銅鈴應聲作響。

蜘蛛小姐緊繃著臉，一眼不眨地盯著小馬哥把裝滿金幣的包裹放進了郵包。

“這可是咱們原野鎮一年的收入，一切就拜托了！”蜘蛛小姐反復叮囑著。

小馬哥挺胸抬頭，兩只后蹄“咔嗒”一聲，站了個漂亮的軍姿，拍著胸脯說：“保證平安送到目的地！”

老玉米滿意地瞇著眼睛，仿佛看到了當年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自己。

去往城里的路蜿蜒起伏。小馬哥走在前面，老玉米斷后。雨水讓地面泥濘不堪，仿佛有無數只小手在拉扯著老玉米的小短腿。在走上坡路時，老玉米三步并作兩步地往前趕，還是離小馬哥越來越遠。

“喂——小馬哥！”老玉米想停下來休息一下。

小馬哥聽著搖滾哼著歌，壓根兒就沒聽見老玉米的聲音。

老玉米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小心！小心！”

一輛兩輪推車裝著一個搖搖欲墜的大木箱，正飛快地從山坡上滾下來。甜點師棕熊扭著肥胖的身軀，拼命地拖著推車，“快讓開，里面有蜂箱！”

老玉米閃到一邊，緊緊地抱住了棕熊的大腿，車輪“嘎吱嘎吱”地抗議了一番，終于還是停了下來。

棕熊氣喘吁吁地連連道謝：“隊長，這么糟的天氣你出門干啥？”

“別提了，你來的路上看到小馬哥了嗎？”老玉米費勁地甩著玉米須上的泥巴。

“他往大樟樹那邊去了。”

和棕熊道別后，老玉米翻上山包，走了幾百米，到了棕熊的家門口。門前被雨水泡軟的泥道上，清晰地顯示出許多條凌亂的車轍印，一排馬蹄印通往大樟樹的方向。

老玉米走到大樟樹下，奇怪的是，馬蹄印到了樹下就消失了，再也找尋不到。似乎小馬哥來到樹下后，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棕熊說小馬哥到了這里，沒錯呀！”老玉米撓著頭。

回到警察局，老玉米火速召集全體隊員，立即開展地毯式搜尋。原野鎮里充斥著各種流言蜚語。

老玉米不愿意輕易給小馬哥定罪，但又毫無頭緒。他惱火地揪著亂糟糟的玉米須，決定去和大黃狗聊聊。

大黃狗認真地聽著老玉米描述的每一個細節。小紅在一旁纏著哥哥小明帶她出去玩兒，沉浸在偵探小說的世界中無法自拔的小明拍了拍小紅：“等我看完這一章，就請你去吃小熊軟糖。”

小紅嘟囔著：“小熊軟糖里根本沒有加蜂蜜，一點兒都不好吃！”

“沒有蜂蜜？！”大黃狗一下子蹦了起來。

“隊長，軟糖里沒加蜂蜜！”大黃狗回頭對老玉米說，“棕熊撒謊了！”

“那又怎樣？”老玉米垂頭喪氣地說，“現在不是調查假冒偽劣產品的時候畦！”

“就我們目前掌握的情況，小馬哥最后接觸的是棕熊，他的嫌疑最大！”大黃狗心急火燎地拉著老玉米趕到棕熊家——可惜來晚了一步，棕熊倒在地上，已經停止了呼吸。

“棕熊的死很可能和小馬哥的失蹤有直接關系。”大黃狗繞著屋子走來走去，突然看到了老玉米提到的那口大木箱。

大黃狗“咔嗒”一聲打開木箱：“里面果然不是蜂蜜！”

老玉米湊過去一看，滿滿一箱糖球都受潮變成了糖糊糊。

大黃狗覺得自己的腦袋里全是黏糊糊的糖，有一個關鍵地方被堵住了，線索連不起來。

“棕熊怎么能讓這么多糖受潮？好可惜！”一名喜歡吃甜食的玉米隊員舔了舔嘴巴。

老玉米撇撇嘴：“下雨天出門，糖不受潮才怪呢！也不知道棕熊演的這是哪一出……”

大黃狗突然打開門，左顧右盼，又跳回木箱前面，最后重重地點點頭：“對了，棕熊在演戲！”

“別賣關子啦！”老玉米催促道，“你發現了什么？”

“棕熊是受害者，更是幫兇！”大黃狗指著門外說，“如果棕熊的真實目的是要運輸木箱，那他直接走就行了，沒必要拉著推車在門口來來回回地溜達吧？”大伙兒望著門口凌亂的車轍印，點點頭。

“棕熊之所以這么做，就是為了破壞掉小馬哥來這里時留下的馬蹄印。”大黃狗說，“讓我們誤以為小馬哥沒有來過棕熊家，而是直接去了大樟樹下。”

“可是樟樹下的確有小馬哥的腳印哪！”老玉米想不明白。

“那些腳印也許并不是小馬哥的。”大黃狗想了想，蹲在棕熊的工具箱旁翻找著。

“找到了！”大黃狗抽出一個馬掌鐵，“棕熊肯定是用這個提前偽造好了馬蹄印。”

“唉！那小馬哥去了哪里呢？”老玉米拍拍木箱，發愁地說，“現在棕熊死了，這失蹤案豈不是變成了懸案？”

大黃狗耳朵突然一豎，說：“你再拍拍木箱！”

老玉米不知道大黃狗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么藥，又拍了拍木箱。敲擊聲清脆，一點兒都不沉悶。

“這里面是空心的！”大家異口同聲地驚呼，隨即七手八腳地拆開了木箱。

去掉木箱上層的夾板，下面赫然出現了被綁得嚴嚴實實的小馬哥，他背上的郵包已經是空蕩蕩的了。

老玉米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湊近小馬哥的鼻孔，然后長長地舒了口氣：“還好，他只是昏迷了。”

經過啄木鳥醫生的搶救，小馬哥終于蘇醒了過來。他望著空空如也的郵包眼淚汪汪，抽抽搭搭地說：“我、我把‘馬上快遞的招牌給砸了！我對不起老爸！嗚嗚嗚……”

原來那天，小馬哥被棕熊請進家里休息，可還沒等小馬哥反應過來，他就被棕熊打暈了。

“然后棕熊就把你五花大綁，塞進木箱，放上推車，算準玉米隊長到來的時間，從他面前經過。”大黃狗接過話茬兒，“真是好一招障眼法！”

老玉米急得直搓手：“那金幣到底被棕熊弄到哪兒去了呢？”

“我們得調查清楚，昨天棕熊最后接觸的是誰。”大黃狗瞇著眼睛說。

“昨天我在棕熊的甜點店買蛋糕時，看到蜘蛛小姐走了進去……聽到小馬哥消失的廣播，蜘蛛小姐當時就暈了過去，棕熊急急忙忙地關了店門，把蜘蛛小姐送回了家。”悄悄跟著大家來到棕熊家的小紅插嘴道。

大黃狗心里明白了幾分。他和老玉米悄悄商量了一下，派出玉米隊員悄悄調查了蜘蛛小姐家。不出所料，他們在蜘蛛小姐的菜地里發現了一株罕見的掛滿漿果的植物——顛茄。

當老玉米亮出逮捕令時，蜘蛛小姐惱羞成怒：“豈有此理！棕熊死在自己家里，和我有什么關系？”

“這種果子你認識嗎？”大黃狗掏出一粒紫黑色的漿果。

蜘蛛小姐搖搖頭：“我不認識。”

“那我請你嘗嘗！”大黃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漿果硬塞進蜘蛛小姐的嘴里。

蜘蛛小姐慌忙“呸呸呸”地吐了出來，嚷嚷著說：“你這是謀殺！”

“咦，你不是說不認識嗎？”大黃狗問。

蜘蛛小姐一時語塞，不知如何作答。

老玉米正色道：“你用有神經麻痹毒素的顛茄果實毒殺了棕熊，獨吞了金幣。認罪吧！”

蜘蛛小姐癱軟在地，痛哭流涕地承認了自己的作案過程：她指使棕熊事先在大樟樹下偽造好小馬哥的腳印，在小馬哥送快遞的必經之路上等他，邀請小馬哥去自己家里休息，再打暈小馬哥，搶走金幣，并許諾事成后金幣分棕熊一半。她利用棕熊喜歡吃甜食的特點，送給棕熊一袋暗藏殺機的顛茄果實，還特意囑咐棕熊，搶走金幣后要把小馬哥放回大樟樹下，讓小馬哥承擔丟失金幣的責任。

“可惜棕熊太愛吃甜食，還沒干完最后這件事，就把顛茄果實吃光了。”大黃狗說，“不然，小馬哥真是百口莫辯！”

望著淚流滿面的蜘蛛小姐，老玉米嘆了口氣：“你是原野鎮最專業的會計，誰都比不過你能同時打八個算盤的高超技術。你的薪水不低呀，為什么要走上這條不歸路呢？”

“我、我買了太多的名牌皮鞋。”蜘蛛小姐抹著眼淚說，“我的信用卡刷爆了，還欠了高利貸

周末的時候，大黃狗在理發店遇到了小馬哥，笑著問：“小馬哥，你的鬃毛已經很漂亮了，還要再燙個卷嗎？”

“不不不！”小馬哥連連搖頭，“我想恢復原來的毛色。”

大黃狗頓了頓，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孩子，你的外在打扮、業余愛好，和你的人品、工作能力沒有關系。”

小馬哥低下頭，哽咽道：“可是，大家都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大黃狗微微笑著，“追求時尚是你的自由，只是切記，千萬不要像蜘蛛小姐那樣陷入揮霍無度的深淵。”

小馬哥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我等著你的好成績喲！”大黃狗眨眨眼。

小馬哥高興地嘶鳴一聲，鬃毛飛揚著向外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