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

丁銳

我在一家檔次不低的餐館吃飯，對面的桌子坐著一家三口和一位老人，顯然也是來吃飯的。

這應該是一家四口，我想。老人大概是那個小男孩的外婆或奶奶，只見她坐在椅子上，不自然地將手按在腿上，一面壓低聲調對調皮的小男孩說：“別玩兒了，快點菜了！”小男孩一把抓過菜單，卻又被父親喝住：“多不禮貌，給奶奶先點，你再拿份菜單！”小男孩只好不情愿地放下菜單，推給奶奶。老人連忙擺手：“不，不，我沒吃過，不知道好不好吃，你們點。”

“快點！你是長輩，當然你先來。”男人的語氣中透著一絲不耐煩。

老人局促地接過菜單，翻了幾頁，目光緊盯著“價格”那欄，半天才猶豫地點了兩道菜，男人就將菜單拿回：“點好了吧！”不等老人回答，便笑著摸了摸小男孩的頭：“想吃什么，小鬼？今天表現好，獎勵你，隨便點……”

上菜之前，我不時看向他們。只見那一家三口全捧著手機，小男孩也不例外，他們專心致志地盯著屏幕。而旁邊的那位老人，仿佛與他們毫無關系，幾次想說什么卻欲言又止。我想，她一定有很多話想說吧！難得出來一次，又有兒孫陪著，不該享受天倫之樂嗎？可她現在卻一個人孤單地坐著，樸素的馬甲下微佝的身體縮成一團。我看著她的身影，竟想到了“無助”這個詞。

菜開始一道接著一道上，直到擠滿整張桌子。老人點的兩盤菜蜷縮在桌子一角，如同蜷縮在孤單中的自己。“爸爸，那個我要再來一份”“小鬼，這要多吃點兒，有營養”“這家餐廳果然名不虛傳”……那一家三口的愉悅中，只有零星的幾點進出，濺到默默吃飯的老人身上——無非是“菜好不好吃”“吃飽沒”這樣無關痛癢的話。

最后，一家三口吃飽喝足了，小男孩在父親的督促下，端起酒杯，有氣無力地說了聲：“奶奶，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