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馳疆
冰山美人穿上紅色,一定是致命的。《環球人物》記者見到杜鵑,是在電影《搶紅》發布會的后臺,她一襲鮮紅長裙,高挑的身材,清麗的臉蛋,把紅色襯得更紅了。不遠處坐著同戲演員王耀慶,這位人人口中的“王老師”口才了得,出口成章,硬是把空蕩的休息間說出了德云社的氛圍。杜鵑刷著手機,端正地坐在沙發上,偶爾配合著笑一笑,方圓兩米內是“高嶺之花”的氣場。
她出道的時候就有人勸她再張揚一點,做模特沒個性很吃虧的。她說:“為什么要拿別人的優點和自己的缺點比?”她其實很有個性,不張揚就是她最大的個性。
但她也絕不是那種謙虛謹慎,大走溫良恭儉讓路線的女明星,人們夸她美,她一一接受,坦坦蕩蕩,用特別淡定的眼神說:對,這是事實。
她說:“我非常非常自信,而且越來越自信。”
原地踏步就是退步
認真說來,杜鵑現在有兩個職業,一個是做了十幾年的模特,一個是正在專心做的演員。做模特,她幾乎沒花幾年就做到了全中國甚至全亞洲第一:她是第一位進入權威模特排名Models.com前50的中國人,也是第一位登上法國版《Vogue》和美國《時代》周刊封面的亞洲模特。做演員,她的第一部戲是陳可辛導演的《中國合伙人》,戲份不多,沒怎么大哭、咆哮就拿下了金雞獎、金像獎、長春電影節等多個重量級提名。許多模特、演員干10年都未必能達到的高度,她一個人全做到了。
會不會太幸運了?她說:“我一直都很順其自然,沒有系統地學過一天的模特或者演戲,一輩子認認真真學過的只有芭蕾舞。”她把這些職業都當作人生里路過的驛站,能做就做,不能做拉倒。“就像我挑角色,肯定是我能理解的,我能演的,不然就不會去接。”
杜鵑把工作的動力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讓生活多點可能性,另一部分是責任感,“我是處女座,只要接下了這個工作,我一定用盡全力去完成”。她最近的工作就是宣傳電影《搶紅》。這部黎明首次做導演的電影,集結了張涵予、王耀慶等演技派,講述了一段曲折離奇的奪寶故事。杜鵑在戲中飾演一座古堡的女主人,身世神秘,性情孤傲,主持了一場品酒大會,實則是想通過這次大會達到一個神秘的目的。
事實上,這是杜鵑參與的第二部電影,只是因為各種原因拖到了現在才上映。那時候她也沒什么演戲經驗,練演技全靠現學。她很少和記者提到具體的場面、具體的演戲方式,說這些東西很難描述。“我演戲中的感受都是很私人的,沒法通過語言表達出來。”但有一件事情她一直堅持,那就是觀察。“每天提前到片場,換好造型化好妝,我第一時間先坐到黎明導演后面,一直盯著監視器看。哪怕還沒輪到我,他還在拍前面一場戲,我也要看著,看監視器里其他演員的表演,自己理解導演想要的東西。”
“我是非專業的,可能最大的優勢就是用心,在任何一個場景下、任何一個環境中,主動地去用心思考。真正的工夫都在臺下或者是片場外。”
隨性地做選擇,認真地負責任。這大概是她能自在而高效地完成人生的秘籍。
美人在骨不在皮
陳可辛說他有一天翻開雜志,看到杜鵑,一張不羈的臉蛋,立馬定下她來演《中國合伙人》。這是一個初戀女友型的角色,名叫蘇梅,用拒人千里之外、為夢遠走紐約的決心把黃曉明虐得體無完膚。據說拍攝的時候,黃曉明、佟大為都是一次過,唯獨杜鵑總要花上很久。不是她演得不行,而是攝影師杜可風實在欲罷不能,恨不得從腳趾頭拍起,一直拍到頭頂最上面的那根發絲。
杜鵑究竟美在何處?她自己的回答是:“我不是第一眼美女,但是挺耐看的。”陳可辛則回答:“她很像王菲,你永遠摸不清她心里在想什么,但是特別吸引人。”
那大概是一種不能用表象判斷的美,是從她9年芭蕾功底延伸出的體態中,從她淡定的眼神中慢慢流露出的美。簡而言之,是氣質。媒體都說這樣的她長著一張“禁欲”的臉,給她的標簽都是清純、高貴、優雅等等,但這其實是把美人給平面化了——她自認淡定的表象下,其實是一顆堅毅的心。比如,她演過《中國合伙人》《紐約紐約》《從你的全世界路過》后,大眾清一色稱贊她是“最適合演前女友”的人,殊不知她接下這些片子,并非只是為了演個高冷的大美女。
“這些角色里有一種我很能理解的東西,比如《中國合伙人》中的蘇梅,我就很能體會她的選擇。作為上海姑娘,我曾經也希望實現夢想,想做得更好,想去國外看一下,想到紐約、巴黎去。”誰說她是“禁欲”的,人家的渴望大著呢。
20歲的時候,杜鵑從舞蹈學校畢業,意識到自己的身高不可能當芭蕾舞者,就獨自跑去北京參加模特大賽;21歲,頂著大賽冠軍的頭銜開始北漂,公司領導跟她說,“明年讓你年賺6萬”,她心想的是必須走出國門;兩年后,她登上中國版、法國版《Vogue》,接著便是決絕地飛去紐約從頭開始。
她在紐約第一次拍片是在冬天,初雪的前一天,給她拍片的人是大名鼎鼎的“老佛爺”卡爾·拉格菲爾德(香奈兒設計總監)。她站在10樓的天臺,穿著夏裝,在零下的溫度中站著。“那時候英語也不好,不知道怎么跟人家溝通。”她把外套一脫,冷風嗖地從胸口吹進去,“雙腿控制不住地抖動”。身邊的美國人一個勁地讓她別動、別抖,她只能不斷說著“OK”,但是腿還是在抖。最后沒辦法,所有人移到室內拍攝,之后又把室外的景色合成到照片上。遺憾、尷尬、不甘,那是紐約給杜鵑的見面禮。
在紐約,她一天跑20個面試。一開始公司給她配車,后來知道車費得從“工資”里扣,她就開始自己坐地鐵。時裝周的時候,紐約街頭常常見到高個子的漂亮女孩,抱著一大摞資料跑著,都是像她那樣來碰運氣的。“常常在一條街上來來回回,我突然覺得自己跟一個神經病一樣。”
這樣的日子過了一年,2006年,杜鵑在四大時裝周走了43場秀,登上路易·威登、伊夫·圣羅蘭、施華洛世奇等國際大牌的廣告。那一年,她走在紐約第五大道上,看見自己的廣告被貼出來,拿出相機拍了一張,然后跑進店里跟店員要了一堆照片目錄本。她拎著兩大袋目錄,店員對她豎起大拇指,稱贊她“漂亮”。一年后,杜鵑登上美國《時代》周刊封面,封面標題是:21世紀的新風尚。
“那時候在國外打拼的亞洲模特很少,除了我就是倆韓國模特和一個日本模特。”她的照片,不僅意味著她走向了世界,更代表著中國模特開始走向世界——時尚圈的人把杜鵑視為“第一位真正被國際接受的中國模特”。杜鵑說:“一開始過去的時候,很明顯感覺到面試官的敷衍,因為他們不需要亞洲面孔;之后我再去,公司已經不會再讓我接小秀了,要走就走最大牌的。現在情況完全不同了,我覺得我們趕上了一個特別好的時代,國家發展越來越好,也有更好的平臺。”
雖然在國外的日子辛苦,但杜鵑統一用“好玩”來描述。和當年練舞比起來,這些辛苦的確不算什么。“剛去學校的時候,我連自己的頭發都不會梳,練舞練得每個腳趾都磨出血泡,貼上創可貼繼續練,一邊哭一邊練。那段時間才是真正讓我學會堅持和抗壓的。”
芭蕾、模特、演戲,這些經歷塑造了她的優雅,也練就了她的強大。都說美人在骨不在皮,杜鵑的確是這樣的。
不給自己買回程票
和其他行走在時尚圈的明星不同,杜鵑沒有微博,沒有照片墻(Instagram),幾乎活在了普羅大眾的視線之外。
“你是個宅女嗎?”
“算是吧。我在家的時候就是聽音樂、陪家人、看電影、游泳,還有喝茶,我每天都喝茶。”
杜鵑喝茶的習慣已經保持了很多年,“早上喝點普洱,下午喝鐵觀音,冬天紅茶,夏天綠茶”。她說自己越來越不喜歡現在的工作,太忙碌。當模特的時候,一個星期可以有將近40個小時坐飛機。“所以現在,待在家里反而成了我的充電方式。我喜歡的生活方式是一個人兜馬路,人很少的那種馬路,等到太陽下山了就回家吃飯。”
最近,杜鵑去了趟泰國,“說走就走,沒有計劃,沒有買回程票,很開心”。身邊人說她總是那么隨性,應該趁著正紅再多出來露臉,她回答:“這都什么時代了?這個社會大家有那么多選擇機會,不像以前你沒得選,那當然是做自己喜歡的事情,這樣才能把事情做好。” 這些年,她推掉了很多工作,大部分都是其他同行特別渴望的。她說:“在這個行業里,許多事情我都做過了。我跳舞的時候,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去當模特,后來也沒想過自己會去當演員,我有一個很大的原則——不要重復,看心情辦事。”
“怪不得大家都說你很高冷。”記者開玩笑。
“不是高冷,而是你看到我現在什么樣,基本上我就是什么樣。”高冷,就是真實。
幾年前《中國合伙人》舉行新聞發布會,烏泱泱一大群記者、粉絲聚在舞臺下,所有人都把目光給了黃曉明、佟大為、鄧超。杜鵑很安靜地站在一邊,不笑,也不四處張望,就是看著前方。偶爾側頭,偶爾低頭。后來有人問她:“做模特的時候你都是片場的中心,燈光的焦點,現在做演員了,都沒人來問你問題,會不會覺得失落?”
她說:“不會,反正我也不擅長回答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