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渺的藍色遠方

愛德華·魯佩爾特

譯/ 田也

這個歷史性的時刻發生于1952年11月20日（星期四）24時30分。

至少，喬治·阿達斯基是這樣認為的。他是哲學講師，也是技術與天文學方面的學生。

1952年11月20日24時30分，喬治成為第一個與金星人交談的地球人，至少，喬治本人如是認為。

我當時是“藍皮書”項目的負責人，“阿達斯基教授”的名頭對我來說并不陌生，他或者他的一些追隨者給空軍寄來一大堆飛碟照片。大量信件也隨之而來，要求我們對這位神通廣大的教授的說法進行甄別，并對他的照片進行分析。

對此，我們責無旁貸，賴特·帕特森照片偵查實驗室的專家對照片進行了分析。反饋結果是：“它們可能是真實的，當然，一個10歲孩子用布朗尼相機也可以輕易偽造出來。”

幾周之后，我們就忘了這檔子事，但是媒體開始蜂擁而至。消息最先是從《南加州日報》泄露出去的，到處在傳喬治跟金星人說過話！我們廢了不少口舌解釋，但是輿論壓力始終不減，無奈之下，我只好動身前往加利福尼亞州一探究竟。

1953年的一天，我到達位于帕洛瑪山腳的一處小餐館。在喬治看來，我只不過是又一個前來一睹帕洛瑪山著名景色的饑渴的觀光者而已。

餐廳不大，只有幾張桌子，喬治是這里的服務員。我進去時，他正在轉來轉去給顧客送啤酒，然后把喝空的瓶子撿起來。他的身份毋庸置疑，因為他早已名聲在外。對于別人口口聲聲“你就是阿達斯基”的詢問，他總是謙遜地一一點頭回應。

不久之后，這位大名鼎鼎的“教授”已然站在餐館的中央，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述自己的故事。

通過略顯蹩腳的英語，他告訴大家自己出生于一個貧窮的波蘭移民家庭，幾乎沒有接受過正規教育。

看著這個人，聽著他的故事，你立刻會有一種要相信他的沖動。或許，這只不過是他的表象而已。他穿著磨損卻整潔的工作服，頭發略顯灰白，有一雙我見過的最誠實的眼睛。

或許，這就是他講故事的方式，言語輕柔，天真而哀婉，給人的印象是“大多數人認為我瘋了，但老實說，我真的沒有”。

阿達斯基開始講述自己如何在望遠鏡前度過了許多漫長而寒冷的夜晚，以“應政府的要求”拍攝到一個人人都在談論的飛碟。他的確成功了，滿滿一墻的照片就是最好的證明，他認為下一步就是與飛碟直接聯系了。

出于某種原因，阿達斯基并不明白，自己究竟為什么決定在11月19日去莫哈韋沙漠。他事先約了幾個朋友，告訴他們在莫哈韋沙漠見面。

第二天中午，阿達斯基和他的6個朋友在加利福尼亞州與亞利桑那州邊界的沙漠中心附近吃午餐。

他們四處尋找飛碟的影子，但是除了偶爾掠過的飛機，晴朗的碧空中什么都沒有。他們正要打算放棄，這時又有一架飛機飛過。他們再次抬起頭。這次除了飛機之外，他們還看到一個銀色的雪茄狀飛碟。

又不知何故，在一行人走到路上的時候，阿達斯基離開了他的朋友，只身返回沙漠。

這時飛碟已經消失了，阿達斯基又一次決定放棄。

突然，他的目光被一束光吸引了，一艘較小的飛碟（他事后得知那是一艘“偵察艦”）飄了下來， 落在距離他不到1000米的地方。阿達斯基開始擺弄相機照相。不幸的是，由于焦點沒對準，他拍到的那張照片看起來就像沙漠里的一顆石子。

他對聽眾們說，他又拍了幾張照片，然后就停下來開始觀察那艘小偵察艦。突然，他發現不遠處站著一個人！

現在，在這間擁擠的餐館里，即使那些在他開始講述時一直傻笑的人也放下手中的啤酒湊了過來。他們正是為此而來。

餐館里鴉雀無聲，連一根針落地的聲音都能聽見。

阿達斯基告訴大家，當他第一眼看到那個人時，覺得他可能是個偵探。但是當看到這個男人齊肩的栗色長發，黝黑的皮膚，極具東方特色的面孔，還有他的滑板褲時，阿達斯基蒙了。

然后，他突然靈光一閃，意識到自己眼前的竟是個外星人！

通過想象、肢體語言以及簡單的英語交流，阿達斯基得知對方來自金星，非常友好，對地球核彈的輻射感到擔憂。

他們交談了一會兒，阿達斯基指了指相機，想給對方拍張照，但是金星人禮貌地拒絕了。阿達斯基請求進入對方飛船的內部，看看它是如何運作的，也被拒絕了。

他們又談了一會兒，關于宇宙飛船，關于太陽系，然后阿達斯基就跟他的新朋友走向飛船，并目送它進入太空。

這時，阿達斯基回憶說，他抬頭看了一眼天空，發現空中到處都是軍用飛機。

不用說，阿達斯基的朋友也很興奮，據說他們遠在1600米外看到了這次“交流”，就跑過去找阿達斯基。也就是這時，他們注意到了地上的腳印。

平整的沙面上清晰地印著金星人鞋底踩出的奇怪痕跡。

在餐館人群的敦促下，阿達斯基從柜臺下面拿出一個破舊的鞋盒。那天同去的朋友中，正好有人帶著些熟石膏，鞋盒里裝著的石膏模型，正是鞋底類似象形文字的奇怪符號。餐館里沒有一個人提出質疑，為什么單憑一個人的體重就能在干燥粗糙的沙漠表面印出如此清晰的鞋印。

接下來，他又向眾人展示了目擊者的證言誓詞，人群在他周圍走動，以便看得更仔細些。

我離開的時候，他還在慷慨激昂地向眾人介紹更具體的細節，旁邊的收銀機也因飛碟照片的熱賣而愉快地工作著。

我不能說此行純屬浪費時間，畢竟加利福尼亞州的天氣還是很不錯的。

阿達斯基將媒體的熱度維持了一段時間。

后來，金星人又造訪了他一次，這次是在餐館里，而且這次他拍到了“飛船”。無論是金星人的命運使然，還是巧合使然，光臨帕洛瑪山這家餐館的顧客人數驟增。

當然，這起事件也有副作用。

帕洛瑪山頂天文臺擁有世界著名的508厘米望遠鏡，該天文臺的一位天文學家告訴我說：“雖然不愿承認，但真的很討厭，周末來此處的人越來越多。人們舟車勞頓地趕來聽喬治的故事，他們想著既然來都來了，何不上山去參觀一下天文臺呢。”

但是喬治并沒有守住前沿陣地太久，其他人迅速涉足，半推半就地承認自己也曾接觸過外星人。

緊隨其后的是加利福尼亞州雷東多海灘一名熟練的技術工杜魯門·拜特魯姆。

事實上，他認為自己是第一個與外星人談話的地球人。早在1952年7月26日晚上，也就是在阿達斯基事件4個月之前，杜魯門·拜特魯姆在內華達州附近沙漠的卡車中睡著了。這時，他被一群身材矮小，皮膚淺褐色，頭發烏黑卷曲的人吵醒了。

這些人與阿達斯基遇到的人不同，他們任何語言都會說，于是他們就這么嘰里呱啦地交談了起來。

在接受采訪的時候，拜特魯姆說，他遇到的外星人比較配合，還把他帶到了他們的飛碟上。那是個直徑90米、高約5米的大家伙。

一進入飛碟內部，拜特魯姆就見到了“船長”，她的名字叫奧拉·蕾阿納絲，長得非常漂

亮，簡直是長著胳膊的、活生生的維納斯。她說話時抑揚頓挫，韻律十足。他們交談了一會兒，

拜特魯姆得知他正在“海軍上將”的船上，這是“號角”號飛碟艦隊的指揮艦。

拜特魯姆一共拜訪了奧拉11次之多，每次他們都坐下來聊幾句。拜特魯姆給她介紹地球，而奧拉則向他介紹Clarion星球香格里拉式的田園風景。Clarion星球是一顆總是在月球背面運行的、尚未被人們發現的行星。

沒過多久，拜特魯姆和喬治都被工程師丹尼爾·弗萊拍在了沙灘上。

在洛杉磯召開的國際飛碟公約啟動新聞發布會上，弗萊對大家說，他不僅在阿達斯基和拜特魯姆之前2年就已經接觸過外星人，而且還乘飛碟兜了一圈。

一切都從1950年7月4日那天晚上開始。當時，工程師弗萊臨時受聘于新墨西哥州的白沙試驗場。那天晚上非常熱，無所事事的弗萊決定到沙漠里走走。沒走多遠，就看到一束藍色的光盤旋在這個著名試驗場周圍的山上。對此，他并沒有特別在意。以前也聽說過飛碟的故事，但他根本不相信。

但就在他觀察期間，這束光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直到一個長相詭異的人悄無聲息地降落在距他20米遠的沙地上。有那么幾秒，這個曾在白沙試驗場見證導彈研發歷史的人，只是呆呆地站著發愣。

弗萊告訴記者說，該物體是一個“卵圓形的球體，中間部分寬約9米”（出于職業習慣，弗萊總是喜歡用技術術語），其外表面呈高度拋光的銀色，而且有輕微的彩虹色變色。

剛開始弗萊想跑，但是嚴格的科學訓練壓倒了他的本能。于是，他打算湊近了看看那個東西，看它是如何運轉的。

他圍著它轉了幾圈，沙漠還是一如既往地靜默。然后，他上前碰了碰。

“最好不要觸摸那個船體，朋友，它很熱。”一個好萊塢式的聲音響起。

弗萊嚇得往后退了幾步。

這時，聲音變得柔和了一些，又說道：“別緊張，朋友，我們知道你沒有敵意。”

禮貌地回應了那個外星人——或者其他什么人——之后，也為了嚇唬對方，弗萊與那個聲音就在月光下開始了愉快的交談。弗萊得知，話音正是出自外星人之口，他們下來是為了補給空氣。據外星人透露，經過大約4年的地球空氣滲透后，他們就能適應地球的大氣和重力，而且可以“對你們的抗生素產生免疫”。弗萊被告知，這個飛船是一艘無人駕駛的貨物運輸機，可以急速下降并收集地球空氣。

談話繼續愉快地進行著，偶爾會被術語打斷，直到弗萊被邀請進入飛船。這個外星人可能被弗萊的滿腔熱情打動了，允許他乘飛船兜一圈。

弗萊接受了邀請。他們朝紐約飛去，30分鐘后返回白沙試驗場。

在紐約市上空時，他們從56千米高處降落至32千米處，弗萊甚至能看到富爾頓劇院門前的招牌，當時正在上映《七年之癢》。

起初，他因害怕丟掉飯碗而沒將自己乘坐飛船的事報告空軍。但現在，在新聞發布會上，他卻在媒體面前為自己的新書《白沙試驗場事件》做宣傳。

截至目前，阿達斯基已經發表了他的著作《飛碟已經著陸》，而弗萊似乎也有終結阿達斯基風頭之勢。不過，弗萊在一檔熱播的西海岸電視秀節目中接受了謊言測試，測試結果不及格。

他的“股票”迅速下跌，正如當時猛然上漲一樣。不過，南加州知名媒體人向“她的老朋友”埃德加·胡弗介紹了該事件后，“股票”的下跌勢頭有所遏制。據說，胡弗對測試結果表示質疑——測謊儀并不能說明什么。

但損失已經無可挽回。嚴格的測謊試驗不幸地將丹尼爾·弗萊從“工程師”、“導彈專家”、“工程機械公司合伙人”、“星際飛船乘客”的神壇上拉下來，貶為二流的門外漢。

阿達斯基和拜特魯姆還站在舞臺上，而弗萊已輸得一塌糊涂。

人們或許會說，對于飛碟，每個人都想插一腳，但我更相信是外星人的每個殖民地都試圖推出自己的候選人。不信你看：

在英國，一個名叫塞德里克·阿聯漢姆的人在沼澤地遇到了一個火星人；在法國、德國、美國、葡萄牙、巴西、西班牙，等等，幾乎每個地方都有“文化程度太低而不可能制造騙局”的人遇到過綠色的、黑色的和白色的人，長著小腦袋的壯漢、長著大腦袋的小矮人和長著尖腦袋的人，這些人要么系著機車帶，要么穿著袋形褲子，要么穿著潛水服，要么光著身子。

一位女士驕傲地聲稱，一個金星人試圖勾引她；而幾天之后另一位女士對此表示很不屑，她說金星人已經把她勾引到手了。

接下來，阿達斯基在外太空逛了一圈，又回來了。

外星人通過無線電、光束和心理感應不斷向我們傳輸智慧，而這些信息都被妥善地記錄在磁帶上。這些磁帶每盒4.5美元，非常暢銷，平均10分鐘賣出一盒。

沒有哪個星球可以超越金星，因為金星人已經把一個年輕人從洛杉磯帶到了金星上，還不止一次，而是三次！

他在人群中告訴大家自己與外星人的接觸過程。一天晚上，一個“陌生人”問他是否愿意去執行一項重要任務。雖然很害怕，但他不想推卸自己的愛國責任，所以就跟陌生人去了一個事先安排好的地方，并被帶到了金星上。在一次高級別的會議上，他被告知：告訴地球人，讓他們放棄核武器。

這位太空旅行者警告人們說，金星人已經滲透到了地球，并暗示說，如果我們不停止對原子彈的測試，他們就會進駐地球。

在演講中嚇唬聽眾時，他提到的一些證據是他演講的亮點，包括：①幻燈片上的血跡——真正的金星人血；②他的房東給出的他三次不在家的證詞；③在洛杉磯麥克阿瑟公園散步的金星人的照片。讓人感到無聊的是，照片上的金星人看上去就像行走在大街上的所有普通人一樣，和我們沒什么區別。

事情還沒有停止。在1957年的大型不明飛行物事件中，有一個人不小心絆倒在一個降落的飛碟上，并且和飛碟上的人聊了會兒。幾個月后，美國“鸚鵡螺”號核子動力潛艇在北極冰蓋下完成了歷史性的旅程，但這個人對此有些不屑。他隨后就打包行李，開始了巡回演講。

人們愿意掏錢來聽他的故事。

不管拜特魯姆先生在哪兒，他無時不在咧著嘴笑。

但是這個看起來很滑稽的畫面也有悲傷的一面。這些有關太空人的故事都有一個烏托邦式的基調：在外星世界中，沒有疾病，人們已經學會如何治愈所有疾病；沒有戰爭，人們已經學會如何和平相處；也沒有貧窮，人們都能得到他想要的；人們也不會變老，他們已經掌握了永生的秘密。

多數情況下，這類故事的潛臺詞都是“朋友們，快點上來給我捐點錢。我正在掌握太空人的秘密，再有一點錢支持我繼續工作，我就會告訴你這個秘密”。

我曾聽說有一個因為關節炎而癱瘓的男人進入沙漠，希望他的“與火星人交談過的朋友”可以讓這些火星人在下次到訪地球時把他治愈。我也聽說過一些錙銖必較的養老金的領取者，散盡自己所有的財產請人“幫助購買無線電設備”來聯系外星人，以了解外星人如何解決他們的經濟問題。我聽說一位穿著破爛的老太太捐出了10美元，幫助推動火星人支持的“和平運動”，因為她在戰爭中失去了兩個兒子，但她還有四個孫子，她想讓他們能夠活著。一對夫婦在去世后留下了15000美元，希望建立一個“長壽機器”，讓其他人能夠生活。一名女子在試圖到達某個人告訴她的“聯系點”時，因為饑渴和曝曬死在了沙漠中。

這些都不是滑稽的故事。

即使越來越多的人踏足這個領域，阿達斯基仍然比其他人更受歡迎。他現在住在一個大牧場。他在墨西哥度假，擁有自己的文員。他的兩本書《飛碟已經著陸》和《揭秘太空飛船》賣出了大約20萬冊，并被翻譯成俄語以外的所有語言。到目前為止，他曾經接待過來自火星人、金星人和土星人的11次訪問。

幾個月前，在他的一次全國巡講中，一艘飛船出其不意地在堪薩斯城帶走了阿達斯基，帶他在銀河系巡航了一番，然后把他放在了艾奧瓦州的麥迪遜市，在那里他舉行了一場演講，向觀眾展示了他的“證據”——一張沒有用過的從堪薩斯城到麥迪遜的火車票。

阿達斯基的全國巡演甚至已經成為全世界巡演，他在荷蘭再次表達了他對朱莉安娜女王的崇拜。

但是在白金漢宮，他看到的就只有守衛換崗。（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