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頭大哥的紅與黑

老西河

老鄧是我們部門的頭，我們都真心拿他當“帶頭大哥”。

小麗是我們部門資歷最淺的，她剛來的時候，不懂江湖規矩，話中每每帶刺。有一次，小麗惹毛了隔壁部室的老劉，老劉把茶杯砰地磕在桌子上。老鄧聞聲追過去，把老劉拉到一邊，遞給他一根煙，“消消氣，人家是小姑娘，家又在外地，在這個地方混一碗飯不容易的，計較啥……”三言兩語之后，老劉心軟了，臉紅了。

小麗后來勤快了些，說話也知了輕重，但也有人欺負她。有一天早上她遲到了，小姑娘靈機一動，去請公休假。假條遞上去，辦公室主任拉長著臉，說，請假應該提前一天，你今天只能算遲到了。小劉紅著眼睛回到格子間，老鄧一聽原委，咚咚咚地上了樓，敲著辦公室主人的桌子說，你那是什么理？你要是今天上班路上暈倒了，要不要請假？難道你昨天就知道你今天會暈倒，提前請假？說得辦公室主任啞口無言。

我們都喜歡跟老鄧出差，開完了會、辦完了事，他一定會帶我們找個景區溜達一圈，算是小福利。有時跟著老鄧去別的單位蹭飯，老鄧也會把我們幾個“跟班”往天上捧：“這位美女叫王小麗，名牌大學畢業，會拉琴會跳舞，多才多藝；這位張帥哥是小有名氣的作家、詩人，詩歌、散文發了幾百篇……”他這么一說，主人就更熱情，我們也就更放松。

老鄧也受領導們喜歡。論后勤服務，老鄧比女人的心還細，對不同領導的需求總會體察入微；在酒桌上，老鄧不僅酒量大，酒風好，而且會說話，會幫領導們打圓場，還不會搶風頭，拿捏得十分精準。有一次，一把手在KTV唱歌，被別人拍了照，傳上了網。一把手很緊張，老鄧說，放心，我來弄。老鄧發揮他閃轉騰挪的功夫，照片迅速被“和諧”了。

老鄧直到去年退休前，還是單位的中層，對此他倒不是十分在意。那晚，我們部室給他舉辦餞行宴，老鄧很動感情地說了一句話：“我這個人吧，有時善惡不分，但我總是希望身邊的人都生活得好一點，自在一點，大家聚到一起工作，都是緣分，對吧？”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