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與豬肉的往事

江東旭

他是一名將軍，榮華富貴享過，山珍海味嘗過，可是留在他記憶深處的，卻是少年時代，那二斤豬肉的香味。

他出生于貧寒之家，為了混口飯吃，從12歲起，就入伍當了一名小兵。

在那兵荒馬亂的年代，軍營里的伙食十分簡單。正是長身體的年齡，他每天卻要扛著笨重的槍械訓練，營養不良導致身體看上去像根細瘦的豆芽。父親十分心疼他，每次去軍營探望時，都會把節衣縮食攢的幾個小錢塞給他，叮囑他買個燒餅補補身子。

那次，當他從父親枯枝般的手里接過幾張還帶著體溫的錢時，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知道更需要補充營養的是父親，因為父親不久前摔傷了腿，卻仍要沒日沒夜地干活。可是如果自己不接錢，慈愛的父親是不會放心的。

他把父親每次給他的錢偷偷存起來，過了些日子，數目居然很可觀了。

他請了假，在一個寒風呼嘯的日子回家。難得與父親團聚，他奢侈了一回，用所有的錢買了二斤豬肉。他很少有機會吃到豬肉，在他看來，香噴噴的豬肉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他也想讓父親嘗嘗。

家里冷冷清清的，父親已經下地干活了。也好，待我弄一桌豐盛的飯菜，給父親一個驚喜吧！他挽起衣袖下廚，不一會兒，簡陋的茅屋里就飄出了令人垂涎的香味兒。

父親終于回來了！乍見愛子，老父的臉上亦是寫滿了驚喜。當父子倆終于在桌邊坐定時，面對一桌的菜肴，父親舉起雙箸的手卻停在半空，臉上的表情從驚訝到凝重再到嚴厲，那冷峻的表情他一輩子也不會忘記。“這么多豬肉，你怎么弄來的？”父親一生飽經憂患，卻有窮人的風骨，最怕自己的孩子墮落學壞，兩盤滿滿的豬肉令他心生疑竇。

“爸，您就放心吃吧，這肉既不是偷來的，也不是搶來的。”他樂呵呵地說。

可是父親非要他說出豬肉的來歷不可，否則就不吃。他只好一五一十地告訴了父親。

聽了他的話，父親的眼角漸漸潮濕了。父親轉過身，偷偷拭去眼角的淚花，這淚是酸澀的淚，卻也是歡喜的淚、欣慰的淚。父親挾起一大片豬肉放進他碗里，囁嚅著說：“吃吧，孩子，吃吧，吃吧！”這餐飯，父子倆吃得無比歡心。

二十年后，他的名聲在全國流布，他身份顯赫，卻保持著一貫的簡樸作風和勤謹愛民的操守，成為那個時代著名的愛國將領和民主人士。當他回憶少年時那二斤豬肉的往事，仍百感交集，忍不住揮毫涂抹心事：

豬肉二斤買回家，手自燒熟奉吾父。

家貧得肉良非易，老父食之兒蹈舞。

這位大名鼎鼎的將軍，名字叫馮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