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寶民
看完貌似輕松的《天才少女》之后,一種沉重的意味揮之不去。一個普通的美國故事,卻指涉著某些似乎專屬于中國的不堪現實,啟示了關于教育以及日常生活的某種真諦。
這是一個奇怪的大家族,所有人都有一個共同點:數學天才。另一個共同點是,所有外姓人都不在場,無論是丈夫、妻子還是父親(除了那位臨時出現在法庭的親生父親),他們皆與數學無關。這個家族更像一個母系社會,相冊中全部是女人,擁有數學天才的女人。
“你和媽媽一直在一起?”“是的,一直。”
提出這個問題的,是本片的小主人公,一位“天才少女”;回答者則是小女孩的外祖母,一位被設置為“反派人物”的前數學天才兼獨裁者。我們后邊知道,她的前夫(亦是男主人公的繼父,多么混亂的家庭!)寧愿在蒙大拿當一個牛仔,也不愿意繼續和這位數學天才生活在一起,而這位前繼外祖父的照片也早已從家庭相冊中被抽了出來,剩下的就是一個數學天才的大家庭,外祖母則是這個數學大家族的族長。
這不是關于數學的電影,準確地說,這是關于數學如何破壞日常生活的電影。在這個天平上,本片毫不猶豫地站在了日常生活這一邊。它大概由以下元素構成:養一只獨眼貓,玩樂高積木,去海邊沙灘上奔跑,看很通俗的電視節目,去酒吧喝酒、艷遇、結婚、生孩子、離婚,打架斗毆,看朝陽夕陽、潮起潮落,周游世界各地……此即所謂豐富的人生。在隨后的法庭戲上道出的另一種豐富人生大同小異:棒球賽、中學舞會、夏令營、社區泳池、童子軍……
然而,嚴苛的外祖母否認了上述一切常人的樂趣,這些事物的缺失被認為對她的天才女兒的死亡負有一定責任。在她看來,人生相當于一個精確的方程式,每道題只有一個正確答案,人生的真諦即是尋找那個惟一的正確答案。
“對于一個天賦異稟的孩子來說,生活無趣又怎樣?”外祖母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宣布。在此,曾被視為人類理性最高代表的數學展現了其專橫的一面,你只能在對和錯之間做選擇。數學與人生的對立在本片中大抵如此。如何既葆有豐富的人生,又接近絕對真理?最終答案只能是非此即彼。要么是日常生活,要么是枯燥的數學算式。本片主人公選擇了前者,為被剝奪的童年做了有力的辯護,并充滿激情地指控了天才和精英的罪惡。
這肯定是一部普通人視角的片子。在他們眼里,數學并不美好,里面充斥著枯燥的公式、抽象的命題、庸人自擾的質數、非理性的負平方根等等。數學家們窮經皓首,只是為了解開幾個世紀前某位數學大師備注在筆記本邊緣的幾道隨手題目。我們看不到它的優美和絕對,看到的只是壓迫:寫滿整個黑板的算式、滴著淚痕的數學論文、掛在墻上令人絕望的七大猜想……
嚴格地說,數學被本片設置為日常生活的對立面,實為躺槍。但這并不意外,因為我們當下所處的恰是“反天才”的時代,對大多數人來說,最政治正確的選擇即是回歸那種被視為豐富多彩的日常生活,而不是為了全人類去過那種枯燥煩悶的抽象或高貴的思想人生。
《芭比特的盛宴》(1987)
導演:加布里埃爾·阿克謝
19世紀70年代,與世隔絕的丹麥小村莊,一對獻身宗教事業的姐妹收留了一個由巴黎避亂而來的女子芭比特。她原是法國餐廳名廚,幸運地獲得了巨額彩金,為了回報這對姐妹,她決定在兩姐妹父親的忌辰親自掌廚,為村民奉上一桌正宗豐盛的法國大餐。本片獲1988年第60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外語片。電影有兩個版本,1975年的老版和2004年由妮可·基德曼主演的新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