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慢腳步

陳振麗

就在這片田野上，我隨母親走過一個又一個春秋。母親總是走得那么快，總要放慢腳步等我。

幼時的我，蹣跚學步，矮小的身軀似乎要被又長又高的雜草給淹沒了。我最愛跟著母親，哪怕是她下地干活，哪怕一路上沒少摔跟頭。這時，母親便會放慢腳步，等等我，為我拍拍身上的泥土，再繼續走。就這么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猶記得那時，母親的背影很高大，為我撐起一片天。

大了些，變得貪玩、調皮，總喜歡在田邊摘幾朵野花當裝飾，捉幾只蟋蟀斗著玩，完全忘了母親的存在。這時，母親便會放慢腳步，輕喚幾聲，叫我回家。我“嗖”的一下，沖到母親前頭，可不知怎的，走著走著，又落到了母親后頭。就這么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卻不知，歲月的車輪正悄悄地將母親的腰壓彎。

如今，我忙于學業，很少隨母親下地干活，更多的還是到地里喊母親回家吃飯。此時，母親已不再需要放慢腳步等我，倒是我，常常要停住腳步，等著遲歸的母親一同回家。牽起母親的手的一瞬間，我的手掌似被針刺痛到，那道道裂痕，像刀一般一條一條刻在我心里。再看，母親的身影已不再高大，生命里的活力日漸消逝，那爬滿雙鬢的白發，正一點一點吞噬著母親的青春。母親老了，她的步伐不再矯健，身影不再高大。母親真的老了。

放眼望去，一片金色的田野，耳邊縈繞的還是幼時銀鈴般的笑聲，而前方的母親正好轉過頭，放慢腳步，沖著我笑，似開在深秋的野菊正傲然盛放。還是那片田野，還是那個季節，只是當時年華已不再。瘦弱的母親穿過小路，她的身影雖似一片落敗的楓葉，但仍舊鮮紅，仍舊透著生命的熱情。

母親老了，現在變成了我，轉過身，放慢腳步，等著這位將生命獻給農村的勞動者。

就這么，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我放慢腳步，等待下一個天明。

（指導老師：李祖鵬）

點評：

作者巧妙通過時間的變換，借“我”的成長來一步步凸顯母親的變化：由覺得母親高大到發現母親被歲月壓彎了腰，到痛心母親真的老了……將母親辛勤勞作、日漸衰老的形態寫得細致入微，讓人感慨頗多。文章題為“放慢腳步”，既是寫母親一次次放慢腳步等“我”跟上，等“我”成長，又是寫“我”放慢腳步觀察母親，回報親情，頗具匠心，甚有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