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大 海
白蘿卜· 綠玉米
★文/大 海

馬駿在小鎮農貿市場認識了香琴。香琴像只白乎乎的蘿卜,塞滿了馬駿的心。
今年夏秋,輪到三連駐守彈藥庫。彈藥庫建在小鎮邊上,離團部50公里。除了主食糧油,三連的日常菜蔬就地采購。馬駿是三連炊事班長,買菜做飯,是他的主業。
香琴父母在農貿市場經營一個菜檔,平常交給香琴打理。二十出頭的香琴坐在瓜果蔬菜中間,水靈水靈的樣子,特別好看。尤其是皮膚,白白嫩嫩,如同剛剛洗凈的新鮮蘿卜。
馬駿已經當了四年兵,部隊有個兇狠的綽號——猛虎團,是作戰部隊,沒有女兵編制。守備森嚴的團部大院,偶爾來個漂亮女家屬,兵們瘋了一樣興奮。駐守彈藥庫是件幸福的事,彈藥庫圍墻不比團部圍墻低,至少有人間煙火氣。馬駿去鎮上買菜,三連戰士羨慕說是幸福中的“戰斗福”。馬駿沒覺得有啥子幸福。每天騎著三輪車從農貿市場來回;為了不影響軍容,還要換上便裝,像個民工。
香琴家的菜好,價格合適,馬駿喜歡在那里買。香琴父母知道馬駿是個炊事兵,每次親切地叫他“小駿”,只有香琴每次叫“駿哥”。馬駿聽到香琴甜甜的叫喚,心就怦怦跳。
一個周末,馬駿外出辦事,在鎮上邂逅香琴。香琴猛然看到一身戎裝的馬駿,脫口就說好帥。馬駿第一次看見香琴穿裙,露出白嫩的胳膊腿,紅著臉說你也漂亮。香琴看著馬駿的肩章,問什么銜?馬駿說上士。馬駿本想告訴她,還有些懂技術的戰士是專業軍士,就是老百姓說的“志愿兵”;在部隊拿工資吃飯,轉業回到地方要安排工作。想一想,又算了。
馬駿嘴上沒說出來,心里自豪。等到彈藥庫換防,自己就要調到團司令部管理股,去機關食堂當師傅。伯樂是管理股長,一年前發現馬駿是匹千里馬,炒得一手好菜。機關食堂每有接待,都要抽調馬駿過去。團首長都對馬駿滿意,說部隊要留下打仗的人才,炒菜的人才也要。三年義務兵役期滿時,管理股長和三連連長希望馬駿留下超期服役一年,調去管理股機關食堂,團里幫他申報轉志愿兵。農家孩子當兵圖出息,當不了軍官轉個志愿兵,也是吃國家糧的人。山里人家出身的馬駿對轉志愿兵的愿望,比其他戰士更為強烈,就非常珍惜。
再去買菜時,香琴問馬駿怎么當炊事兵?馬駿說為啥子不能?香琴指著扒皮的玉米芯說,玉米棒子樣的帥氣男人當伙夫可惜!又問馬駿女朋友也漂亮吧?馬駿說沒有。兩朵紅云燒上臉,香琴說我也沒有。馬駿的心動了一下,拿著一根長蘿卜,說你像白蘿卜樣好看。
選菜付款時,兩人聊了下各自家里情況。香琴說有個姐姐去年嫁到外市。馬駿說老家有個弟弟剛結婚。香琴咯咯地笑,說你要是做了上門女婿,父母不擔心?馬駿也笑,說你豈不是不能遠嫁?香琴憂傷地說爸媽身體不好,我得留在老人身邊。又嬌羞地說,爸媽好幾次在我面前夸你,說要是有個駿哥這樣的兒子多好。高高大大的馬駿,突然心慌意亂。
去團部拉主食糧油時,馬駿問一個熟悉的老志愿兵,志愿兵與普通戰士婚戀有啥子區別?老志愿兵說,戰士不得在部隊內部和駐地找對象,志愿兵原則上不行,特殊情況也要經軍以上機關審查批準。老志愿兵就在老家結的婚。返回彈藥庫時,馬駿的心突然沉甸甸的。
之后,團里通知三連準備換防。三連戰士開始收拾行囊。馬駿最后一次去買菜,對香琴說我們要走了。香琴問還會來嗎?馬駿說不會。香琴撕了張紙條,寫上地址電話,說玉米要是有心就寫信給蘿卜吧!馬駿鼓足勇氣問蘿卜喜歡玉米嗎?香琴使勁點頭。馬駿說玉米拿過槍,真要下了決心沒有退路。香琴哭了,說等你。馬駿敬了個軍禮,帶走了蘿卜的心。
回到團部大院,管理股長來三連要人。馬駿突然一改過去的態度,說多謝首長關心,我已經想好退伍。在場的連長和指導員懵了。連長直言不諱地說你家世代農民,這是改變命運的好機會啊!指導員說你不是有個弟弟在老家嗎,難道出了什么情況?馬駿淡淡地說沒有。后來,管理股長好言相勸馬駿,也只能遺憾而去。馬駿知道,玉米的心丟在蘿卜那里。
白雪飄飄時,猛虎團迎來退伍季。摘了領花軍銜的馬駿像根碩大的綠玉米,突然佇立在香琴面前,說不寫信了,人直接過來。這當口,一個送貨主將兩筐蘿卜卸在檔口。香琴過去拿貨,被馬駿擋住。馬駿像拎小雞一樣,伸手將兩筐蘿卜拎進檔口。香琴看著一身舊軍裝的馬駿,顫顫地問想好了?馬駿說有啥子好想,等我給你做道白蘿卜炒玉米,保證好吃。
香琴說“討厭”,去拉馬駿放在門外的行李。轉身時,眼角濕濕地有了淚。
編輯/劉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