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往事（組詩）

肖作華

烏衣巷

一條小巷

短得如一只竹笛

每一個黑黑的門洞

都是一個笛孔

笛聲

纏綿悱惻

曲子

穿透古今

我的老鄉劉禹錫

用濃重的鄉音

細數著

夕陽、野草、朱雀橋

還有王導、謝安的家事

而今幾萬元一平的房子

哪里去尋找燕子的故鄉

水西門

傍晚時分 一個人

在賞心亭下靜坐

悄悄感受秋風

從南唐深處吹來

一同吹來的還有

李煜的哀怨

與離愁

碼頭、貨棧、商鋪的噪雜

進城出城的熱鬧市井

被風吹得無影無蹤

折柳亭前

詩人來來往往絮絮叨叨

或真情或假意地吟著詩句

只有你離去時揮起的手

定格在

遠去的背影中

融進夕陽余輝的

蒼茫深處

不知今夜與何人

把盞

在孫楚酒樓

或許遇見李白

與之對飲

聽白鷺聲聲

明月幽幽

微醉中

山河噙淚

秦淮有夢

下水門外

泊著打漁的舊船

東水關

東水關

蹲在秦淮河的拐彎處

是明城墻的一個逗號

早晚散步的人

從明朝進進出出

石板路上

疊印著百年匆匆忙忙的

汗滴和腳印

城墻內的麻將桌邊

輸贏一萬兩萬的黃昏時光

這些白發老人

建造城墻時還未出生

城墻外的菜攤

擺著紅白黃綠的果蔬

滴著鄉村田野的晨露

為奄奄一息的古城墻

輸液

古城墻

古城墻死了

墻縫里長出的青草

是它的牽掛

月亮掛在古城墻的

檐角

憂郁地洗著

前朝的血污

也洗著自己

冰冷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