滬上敦騰的詩

滬上敦騰

夜讀卡夫卡

卡 夫卡被光線絆倒，體溫墜入鳥籠，他掏出悲憫

送 走饑餓的藝術家。鳥都在覓食，天空泊滿銀魚

道路是晃動的繩索，捆綁著花卉和橋梁

陌 生化的港口，濃霧和人流。鐘聲斷開審判，風進入城堡

閘門圍堵星光，救贖的暗號，落入孔雀之手

信 函，撕心裂肺的吶喊關進石頭。洪水具有靈舌的柔軟

火 焰燎過皮膚，那不是傷害，恐懼已包括最初的興奮感

伴 隨雨的節拍，布拉格街頭午夜的鵝卵石在寂靜中舞蹈

伸手抓住救命的稻草，青蛙躲入袖袍

燈光在傾泄，稻草在搖曳。青蛙，今晚不宰你

呼 吸

故事已經很舊了。她沉沉睡去

檀木椅仍在均勻呼吸

時刻準備著，偷吮落座者的元氣

換上一雙纖手、拎開壺蓋

茶還得泡上兩遍，茗還須品

雨季落入陋巷，他獨自一人，無傘

聽吳儂軟語，聽昆曲

如何將鐵樹的情緣化開

空城。無嘆。

一個打著赤膊的少年從窗前經過

他的拖鞋像張開的花瓣

空 山

今天的茶尤其香，湯更是恰到好處

我喝了湯睡到自然醒

茶還冒著炊煙——

肯定有人來過，沒叫醒我

春日熟睡如弓確實不易。鳥還在練習飛翔

澗流如脫兔，楓葉張開小嘴吮吸

陽光和雨露。來人坐了一會兒

自個兒沏了一壺好茶喝了，就走了

他是對的。我們有什么可聊呢

桃花開了，櫻花也開了，屬于這個時令的花

都會開。一如雇傭兵

到達一定的高度就會集體跳傘

下雪的時候，你來，梅花也不一定肯出山

品

扇面上的朱雀也有一顆追逐黃金的心，

扇子一揺，它就從開封飛往洛陽，

雨剝劍麻，花瓣一地。

相公，攜帶紙和筆，

他有著與庭院一樣恰到好處的黃金分割律。

相看兩不厭，塔尖何其相似，

從點到線，由禁錮到自由，

玉生煙，百福具臻，

西樓上的人兒，麥芽過冬，雨后春筍。

忙時品酒，閑時品心，睡蓮

將 整個江山置于眼前，他已混淆了今世與來生。

始于傍晚的街道

在深信和質疑之間，路燈唰的一聲亮了

始于傍晚的街道變得詭譎起來

偵探已走出街心花園

像異鄉人一樣興奮，他擁有足夠的智慧和閑暇

跟蹤悲劇

上衣口袋里裝著牛毛細雨。下一站是地鐵

勞作了一天的人們面生銅銹

疲憊與疲憊達成共識——

對 已逝的傷痛守口如瓶，對將逝的罪惡感秘而不宣

密密麻麻的街頭滾動著光陰的流水線

人們又在傳送帶上演示

從終點返回起點

笨 重的肉身要放回寄生處；而他們迷惘的內心

早已無家可歸

高聳的水泥森林諱莫如深

霓 虹燈。暗夜張開的嘴唇，向咖啡和烈酒致以無上敬意

驚 愕的詩人，只能與偵探在熱氣騰騰的十字街頭，交換悲劇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