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妻

六小齡童

于虹是《西游記》的場記。導演介紹她時，我第一眼望過去，覺得她與其他“女妖怪”沒有太大區別。我并沒想過這個人和自己有多大關系，可是漸漸地，我發現當于虹哪一天把現場都記錄好了，不再找我補記的時候，我就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失落感。

于是我就動起了心思，不動聲色地為兩人單獨在一起創造條件。為了讓她來找我補記，我拍戲時會加入更多臨場發揮的表演，這些即興發揮得到了大家的認可，因此于虹就得經常來給我補記了！當然，她不知道這額外的工作量是我費盡心機給她“爭取”來的。這不，為了想辦法多出彩，多臨場發揮，我挖空心思琢磨劇情和演技，累死了不少腦細胞。然而，當于虹做好記錄離開時，那種莫名的失落感又悄然而生。

于是我又心生一計，于虹問我十個問題，我總是支支吾吾地回答三四個，這樣于虹就可以一趟一趟地往我這跑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于虹來找我時，雖然還是拿著筆記本，但不完全是為補記而來了。我們無話不談，談藝術、人生、理想、風俗、習慣……甚至希望每天都能在一起。

其實于虹“考察”我很長時間了。她告訴我，曾經有一次去找我補充場記，無意中往屋里看了一眼，見我在很認真地數紙幣，那紙幣都是1分、2分和5分的，我數了一大堆。她說她當時就蹦出一個念頭：一個大老爺們干嗎費恁大力氣數一兩分的紙幣？我早就說不找南方人，這不就說中了嗎？后來無意中聊起我們小時候的事，她才知道我家里拮據，父親當時給我交學費都要交三次才能交清，我也養成了厲行節約的習慣。于虹后來說，聽說了我的情況后，她心里挺不是滋味。

有一次，劇組要去深圳，當時大家都很想去。于虹特地把自己攢的1000塊錢和一些外幣取出來，準備到深圳大買一通，沒想到不小心把錢弄丟了。一想到別人高高興興地買東西，自己卻只能干瞪眼，于虹難過得要命。

我問她：“那你打算怎么辦？”于虹答：“只能不買東西了唄。”我覺得表現自己英雄氣概的機會來了，就取出自己這些年來所有的積蓄——700塊，然后敲開于虹的門，說：“于虹，我這兒有700塊錢，我給你600塊吧。”于虹說什么也不肯要，我把錢扔下，轉身就跑了。

2002年，我們一起參加北京電視臺的《夫妻劇場》欄目，她才告訴我，她在深圳舍不得用這筆錢，把它們全部存進了銀行，而且一直沒有動用過。后來我們約定，等女兒上大學的時候，要把這個存折給女兒。

朋友不止一次問過我：“《西游記》劇組里有那么多‘女妖怪，為什么你偏偏和于虹湊上了？”我只能說這都是緣分。“女妖怪”要么拍幾天戲就走了，要么還沒等我們有時間交流，就被我“一棍子打死了”，之后誰會惦記這個不知面目、滿身皮毛的“猴子”呢？

還有許多人問我，當初我跟于虹究竟誰追誰呀？我說是我追她。我干嗎和自己心愛的人去爭什么面子！何況我們不是在賽跑，我們是夜色中的兩顆星星，彼此對望了多少個世紀，向對方眨著眼睛，傳送著情意，終于有一天天旋地轉，我們像磁石的兩極一樣碰到一起，吸在了一起。而我最懷念的，就是我們彼此對望的那種大美不言的幸福狀態。

（摘自《行者》長江文藝出版社 圖/陳明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