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杯里的河內

丁瑜

初遇越南，是在七月，第一站便是河內。

這是個落后的城市。目之所及，一片破爛的窄窄的小屋，最多不過三層。房檐處是早已脫落的水泥殘骸，墻面上畫著五彩繽紛的圖案。城市中心的“百貨商場”略顯高級，說是百貨商場，但也只不過多了幾家裝修稍好的餐飲店鋪。整棟樓也是三層，墻體帶點裝飾，土黃色的墻身配上窗臺的幾株綠植，正面墻上赫然張貼著占據三分之二墻面的戴摩托頭盔的紅裙子女郎海報——一眼望去，滿滿的鄉土氣息迎面撲來，真真切切的“越南”味道。這便是我與河內的第一次會面。

越南一度有“摩托車上的國家”之稱，河內既是越南的首都，又是越南第二大城市，“摩托之風”盛行不衰。穿梭的摩托大軍如滾滾長江水一瀉千里，似乎由早到晚，從不間斷。我看著各種樣子的摩托車在眼前呼嘯而過，車流密度用首尾相接來形容絲毫不為過，眼看相向而行的摩托車馬上就要撞上了，車主倒是不慌不忙，一個偏轉就避開了，徒留旁邊觀望的我捏了一把冷汗。令人稱奇的是，車主似乎早就達成默契，斷然不會向同一方向偏轉，所以總能錯開。當然，為了保障交通安全，在河內騎摩托車是有一個規矩的，就是必須得戴頭盔，否則會被處以交通罰款。

在河內的第三天，我已習慣了這里散漫慵懶的生活節奏。這里雖然落后，可是人們的幸福感非常高。他們過著隨心所欲的生活。工作日睡到自然醒才去上班，五點半便準時下班，在路邊小攤隨便買點小食就是晚飯。沒有太多的欲望需要滿足，也沒有太多的壓力需要釋放。“我們很容易滿足，工作也不是為了掙很多的錢，錢只要夠花就行。”河內的沙發主向我講述他們的生活觀。在他們看來，工作只是生活的一種手段，日子是用來享受的。走著走著，困了、累了、渴了就坐下來喝杯冰咖啡，嗑把小瓜子。在河內，幾乎是一步一咖啡館，只要放得下一張小板凳的地方就是一間咖啡館。如果沒有板凳，興頭起了索性就沿著臺階而坐，一杯咖啡便是最大的滿足，要是再加點煉乳，擱些冰塊，這一天便圓滿了，完了拍拍屁股，回家洗洗睡了。呵，這還是個小資的首都哦。

咖啡之于越南人，就像茶之于中國人，那是一種深入骨髓、根植文化的滲透。越南的地理位置和濕熱的熱帶雨林氣候十分適合種植咖啡，造就了越南僅次于巴西的世界第二大咖啡出口國的地位。而河內特有的遍地開花的咖啡館和十分親民的咖啡價格正是社會主義與殖民文化糅雜后的釋放。

我喜歡河內的咖啡，喜歡靜靜地在等待中看時間隨深褐色的咖啡汁透過特制的滴漏杯，一滴一滴滴進玻璃杯里。陽光穿過窗臺，被切割成不規則的幾何形狀兀自傾瀉在桌面上，偶爾隨著微風晃動兩下。此刻便是最好的時光。這是河內特有的滴漏咖啡。咖啡先入水煮好，滴漏杯置于玻璃杯之上，再將煮好的咖啡倒入滴漏杯里，等待它慢慢過濾掉咖啡渣，等到最后一滴咖啡汁從滴漏杯中滴出，就可以加入煉奶攪勻，隨后放入冰塊。小小一口，醇香濃厚的可可苦味充盈舌尖，緊接著，絲絲蜜甜的奶香后來居上，讓你忍不住抿嘴回味，貪婪地舔盡最后一絲苦甜。

一杯咖啡大概需要8到10分鐘的滴漏時間，這段時間是最純粹、最幸福的時光，可以允許我們以最舒服的狀態度過，比如靜靜地坐著發呆，比如和朋友無厘頭地聊著天，比如認真地思考一個問題，又或者只是單純地等待一杯咖啡……

責任編輯 周錦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