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那兩套拆遷房,楊萬炳或許現在仍每天去化肥廠上班,按月交工資給老婆吳秀華,抽空和工友們喝喝小酒打打小牌。這種普通的生活,而今在楊萬炳看來,卻是可望而不可即。他已經沒有了家,頭頂還籠罩著一層噩夢般的烏云——艾滋。這一切,都要從那筆從天而降的財富說起……
半路發財,老實男人竟癲狂
1984年生的楊萬炳“并不是個壞人”,這是他對自己的評價。16歲那年,初中畢業的他沒考上高中,作為家中獨子,家人自然不忍心看著他無所事事,就托人給他在縣城一家化肥廠謀了個工作。雖然工資并不高,但比起那些出門打工的同鄉來說,楊萬炳很是滿足。
2006年,22歲的楊萬炳通過親戚介紹,和當地一個叫吳秀華的姑娘結婚了。婚后,夫妻倆的家與楊萬炳父母家僅一墻之隔。2008年,吳秀華生下了女兒月月。女兒的降生讓全家人都很高興,楊萬炳也有了做父親的責任感。為了讓孩子生活得更好,他不僅每天加班加點地干活賺錢,還參加了電工培訓,有了過硬的技術,收入也逐漸增加了一些。每月10號發工資,是楊萬炳最開心的時候。他會給女兒買點兒平時舍不得買的零食玩具,還會留下點兒零花錢,跟工友們下小酒館。這樣的日子雖不富裕,但一家人都特別滿足。
然而,這一切竟被一筆從天而降的財富攔腰斬斷。2013年,楊萬炳家所在的地區要整合規劃,核算下來,楊萬炳與吳秀華夫婦總共分到兩套拆遷安置房,一套70平方米,另一套100平方米。其中,這套100平方米的安置房包括了楊萬炳父母贈與的30平方米。2014年,一家人開開心心地搬進了100平方米的新居,并把70平方米的住房租了出去。隨著房市不斷升溫,楊萬炳的兩套房產因為地理位置優越,也火速升值,粗算下來,總價至少兩百余萬元!
這些房產讓楊萬炳欣喜萬分。他在心里偷偷打著小算盤:父母的拆遷安置房將來肯定也是自己的,到時候隨便賣掉一套就是一筆巨款,自己后半輩子啥都不干也不用愁了,好日子來了!
房產加身的楊萬炳像變了個人一般,再也不把工作放在眼里。“累死累活一個月就那幾千塊錢,傻子才賣命呢!”他謀劃著要把一套房子賣了,可妻子吳秀華死活攔著不讓:“你難不成想坐吃山空?別說只有這幾套房子,就算是金山都有吃窮的時候!”
因為妻子的阻攔,房子沒有賣成,但楊萬炳卻再也不愿過回那種腳踏實地的生活了。他開始和一群酒肉朋友混在一起,還染上了賭博的惡習。更讓吳秀華無法接受的是,她發現楊萬炳開始出入一些洗浴城、按摩店,和很多女人保持不正當男女關系。
這天晚上,楊萬炳又是深夜未歸。看著身邊熟睡的女兒,吳秀華卻沒有一絲睡意。終于,外面的房門響了,她立刻翻身下床,卻被一股刺鼻的酒氣加上廉價的香水味直沖腦門。楊萬炳喝得醉眼迷離,站都站不穩。吳秀華氣不打一處來,“你還知道回來,看看你現在這個樣,人不人鬼不鬼,日子沒法過了!”
楊萬炳借著酒勁也吵開了:“老子有錢,愛干嘛就干嘛,再煩就給我滾蛋!”
盡管心里對丈夫失望透頂,但因為女兒的緣故,吳秀華并沒有離婚。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夫妻倆,因為一次次爭吵而分居了。沒了管束的楊萬炳更加肆無忌憚,經常夜不歸宿,這種夜夜笙歌的生活讓他沉迷其中,不能自拔。然而,放縱的代價,卻是他始料未及的。
2015年10月的一天,楊萬炳因為連夜宿醉,精神萎靡,在上班時注意力不集中,出了工傷事故,右手被機器劃了一條大口子,頓時鮮血淋漓。隨后,他被送往當地醫院,醫生為他做了系列檢查,準備做傷口縫合手術。而然,在血液檢測報告中,醫生發現了問題。隨后,楊萬炳被要求重新進行了檢測,結果竟顯示,他已感染了艾滋病病毒!
楊萬炳的大腦頓時一片空白。他哆哆嗦嗦地捂著縫好的傷口出了醫院,拒絕了同事的陪同,一個人關了手機,游蕩到了郊外。艾滋病,他過去只在電視里聽過,無論如何都想不到自己竟然會感染。他努力回想之前放蕩靡亂的生活,卻絲毫整理不出到底是何時、被誰傳染的……
半夜,楊萬炳跌跌撞撞地回了家。一進門,就看到哭紅了眼睛的父母和妻子,他們已經從同事那里得知了他被感染的事情。
一看到楊萬炳,吳秀華瘋了一般撲上去,狠狠地扇了他幾耳光,瘋狂地咆哮著:“你要是把我和孩子都害了,我就立刻死在你面前!”楊萬炳父母趕緊將她拉住,一家人抱頭痛哭。
悔恨,刺痛著楊萬炳的每一根神經。他痛哭流涕地跪在地上乞求家人的原諒,吳秀華死死咬著嘴唇,任由眼淚洶涌而出。
第二天一早,吳秀華帶著女兒來到醫院做了細致的檢查,萬幸的是,她和孩子都沒有被感染。但她實在忍受不了再與楊萬炳共同生活,尤其是擔心孩子的安危。
2015年12月,吳秀華向楊萬炳提出離婚。
遲來的悔恨,這份代價太慘痛
面對妻子的離婚要求,楊萬炳非常抗拒。對他而言,感染艾滋病像是在頭頂懸了一把利劍,不知道什么時候自己就會沒命。如果沒了家,那他后面該如何面對生死考驗?
在與妻子溝通無果的情況下,楊萬炳找到了金亞太律師事務所的薛平律師,希望能得到幫助。在仔細了解案情后,薛律師也與吳秀華進行了細致地溝通。吳秀華哭泣著向律師訴說:“現在周圍的人都知道他感染的事,見到我們家人都立刻躲得老遠,像見了瘟神一樣!我無論如何是不可能和他生活在一起了。”基于楊萬炳目前的身體情況,以及吳秀華的個人意愿,讓兩人再以夫妻關系共同生活是不可能的了。
當意識到離婚已成定局時,楊萬炳很是消極,鑒于其在后續治療中所要花費的巨額醫藥費,薛律師應楊萬炳的請求,在保證雙方生活的前提下,為其爭取相應的財產和子女探視權。
經調查,楊萬炳與吳秀華雙方共有的房產共170平方米(一套70平方米,一套100平方米),但其中有30平方米是楊萬炳父母贈與楊萬炳個人所有的。因此,楊萬炳希望能爭取到這套100平方米的房產。在對女兒的撫養問題上,雖然無法取得孩子的撫養權,但希望能1個月探視女兒兩次。
針對楊萬炳的委托,薛律師團隊積極奔走,搜集了共4份證據。證據一是楊萬炳的收入證明,包括工資卡銀行流水、單位證明等,來說明楊萬炳每月的工資收入情況。證據二是門診收費票據,證明楊萬炳因患病,每月治療、服藥花費巨大。證據三為社居委證明、房屋拆遷安置證、分家析產協議、公證書,證明雙方名下按照拆遷政策共獲得拆遷安置面積140平方米。證據四為說明一份,證明楊萬炳名下的100平方米安置房中,其中有30平方米面積是其父母贈與給其個人所有。
經過法院調解,楊萬炳與吳秀華雙方都同意離婚,并達成了財產和子女共識:100平方米的房產歸楊萬炳所有,70平方米的房產歸吳秀華所有;女兒月月由吳秀華撫養,鑒于楊萬炳的身體狀況,醫藥費開銷較大,故每個月只需支付月月撫養費600元;楊萬炳每個月可探視月月兩次。
對于前夫楊萬炳,吳秀華最終還是選擇了原諒:“他本質并不壞,只是一下子迷失了自己。如今這個教訓已經夠他后悔的了。不論如何,他還是孩子的父親,希望他能好好治病,將來送女兒出嫁……”
潔身自好,是對家庭最起碼的尊重
艾滋病是全球面臨的重大公共衛生問題。據中國疾控中心發布,截至2016年9月,我國報告現存活艾滋病病毒感染者和病人65.4萬例,累計死亡20.1萬例。與此同時,約有三分之一的感染者和病人尚未被發現。
當前,中國和很多國家一樣,艾滋病的傳播方式已經從過去的血液傳播、靜脈注射毒品為主,過度到以性傳播為主。且數據顯示,新診斷的感染者以性活躍期青壯年為主。
艾滋病離我們每個人都并不遙遠,為了自身以及家庭的幸福,請務必增強安全意識,潔身自好,杜絕不良性行為,真正達到預防為首的目的。
本案中,楊萬炳在面對妻子吳秀華提出離婚時,開始并不同意,但法律上對于這種情況有特別的說明。《婚姻法》第32條規定:“人民法院審理離婚案件,應當進行調解;如感情確已破裂,調解無效,應準予離婚。”因一方患有法定禁止結婚疾病的,或一方有生理缺陷或者其他原因不能發生性行為的,且難以治愈的,人民法院經調解無效的,應當準予離婚。本案當事人楊萬炳患有醫學上認為難以治愈的疾病,因而法院最終判決離婚。
在子女撫養權的判定上,《婚姻法》規定對兩周歲以上的未成年子女,父方和母方均要求隨其生活時,一方如因子女隨其生活,對子女成長有利,而另一方患有久治不愈的傳染性疾病或其他嚴重疾病,或者有其他不利于子女身心健康的情形,不宜與子女共同生活的,那么該方要求撫養子女可優先考慮。本案中,楊萬炳患有難以治愈的傳染性疾病,不適宜撫養子女,而吳秀華身體健康、工作穩定,也有住房,更為適合撫養孩子,所以法院將孩子的撫養權判歸吳秀華所有,但楊萬炳對孩子享有探視權。
關于子女撫養費的數額,可根據子女的實際需要、父母雙方的負擔能力和當地的實際生活水平確定。有特殊情況的,可適當提高或降低撫養費數額。該案中,楊萬炳因患病,每月花費的醫藥費巨大,加上本身工資不高,因此,法院判決其每月支付600元的撫養費。
最后,針對二人共同房產的分配上,《婚姻法》第18條規定:“贈與合同中確定只歸夫或妻一方的財產,為夫妻一方的個人財產。”根據薛律師團隊從房產局調取到的房產資料及說明顯示,楊萬炳父母的確將其名下的30平方米的拆遷安置面積贈與給楊萬炳個人所有,因此,該30平方米屬于楊萬炳,吳秀華無權要求分割。故法院將涉案財產中的100平方米房產判歸楊萬炳所有,70平方米房產判歸吳秀華所有。
目前,楊萬炳已經開始了艾滋病治療,女兒月月也由吳秀華進行撫養,且每月都會讓父女倆見面。愿他們日后的生活能夠順遂,也希望每一位讀者都能從中得到警示。
(因涉及隱私,本文主人公皆為化名)
(責編/謝玉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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