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國賓
那年我12歲,年幼的我無知輕狂,凡事不知輕重,但嘴卻厲害,話一出口,準(zhǔn)讓大人震驚。比如考試考了一個滿分,我會向別人炫耀,“還沒有見過90多分是什么樣子”。無論在學(xué)校,還是村口扎堆的人群里,我總想表現(xiàn)得比同齡人要高出一截。
父親看出了我這個毛病,就讓我跟他學(xué)敲瓜。一個個又大又圓的西瓜,父親舉在手中用手指一敲,哪個西瓜沒熟,哪個成熟了,甚至熟了幾層,還差幾天才能熟,或者哪個西瓜熟過了頭,哪怕是熟過了一兩天,父親都猜得很精準(zhǔn)。村里村外都知道父親是個少見的敲瓜能手,只要賣西瓜的一進村,甭管誰家買西瓜,指定會把父親叫來。一天,父親把我叫到跟前,親口對我說:“伸出手指敲西瓜,若聽到‘咚咚咚的聲音,這瓜就沒熟。若‘噗噗噗的聲音傳出來,肯定是熟過了頭。當(dāng)發(fā)出‘嘭嘭嘭的聲響,這樣的才是好瓜。”父親還囑咐:“把我的話背上十遍,記在腦子里。”還沒等父親說完,我就“噗嗤”笑出聲來,昂頭瞧著父親說:“一遍就記住了,敲西瓜好簡單啊。”
賣西瓜的又來到村子,我吆喝父親出了屋子。父親遞過一些碎錢給我,爽快地說:“咱家地里西瓜不如人家的甜,買幾個解渴。”狂妄的我一抬腳走過去,心想,敲西瓜這本事我一下子就掌握了,以后誰家買西瓜,可以找我?guī)兔病T跀[滿西瓜的木板車上,我刻意挑了幾個小一點的,我知道,父親這點錢掙得是多么不容易。父親拿出亮晃晃的刀開始切西瓜,一個個滾圓的西瓜打開了,我卻一下子驚呆了。誰知,這些西瓜竟沒一個熟透的,紅壤里面都還泛著白。父親絲毫沒有責(zé)怪我,只是臉色嚴(yán)肅了些。我瞧了一眼父親,吞吞吐吐地說:“我是按你教的敲西瓜的方法來挑選的呢。”父親撫摸著我的頭,不緊不慢地說:“不在西瓜地里摸爬滾打一輩子,怎能輕易學(xué)會敲西瓜?孩子,做事切不可太浮躁,更不能狂妄自大。”我眨巴著眼睛想,父親從小跟著爺爺種西瓜,整天勞作在西瓜地里,夜間睡在地頭上,難怪人人都夸父親是個敲西瓜的能手呢。
隨著我的成長,我漸漸明白,對于一個12歲的青少年來說,他風(fēng)華正茂,但是卻不懂得做事情的分寸。而父親卻用看似最簡單的敲西瓜的事情告訴我,學(xué)來的知識終究是要走進實踐當(dāng)中。那些年輕時取得的一些成績,終究會隨著時間慢慢消逝,而謙虛、向上這樣的內(nèi)在品質(zhì)是永恒的光芒。自從那次以后,我學(xué)會了凡事要從一點一滴做起,并時刻保持一顆謙虛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