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瑩
特朗普與普京在德國漢堡20國集團峰會上首次正式會晤終于在各路媒體關注下進行,這是特朗普上任之后首次面對面地與普京進行交流。兩位總統之間的會晤持續了兩個多小時,大大超出了此前的計劃。這次會晤會實質性改變美俄關系嗎?中俄關系發展是否會對美國外交政策帶來影響?
“雙普會”形式大于內容
實際上,此次被延長的“雙普”會談象征意義更大于其實際意義。
首先,作為目前飽受爭議的外交“新手”,特朗普在美國國內大肆炒作“通俄門”事件之際會晤普京,不可能貿然作出對俄方有利的具體承諾,那樣只能招致更多質疑。
其次,俄方經歷了對特朗普期待值由高轉低的過程,目前對美的外交訴求更迫切也更理性,不會太過激進。
第三,此次“雙普會”雖然是閉門會談,但卻不能忽略其他因素的存在。雖然特朗普對在場記者說,他和普京討論了很多議題,“而且談的非常好,進展非常順利”,但是即便美俄接下來在敘利亞沖突地區能進行合作,這一成果涉及面有限且效果尚待觀察。此外,還有朝鮮、烏克蘭等更多更廣泛的議題亟待雙邊和多邊合作予以解決。
相比中俄、中美之間緊密的貿易聯系,美俄之間不但沒有可靠的經貿合作作支撐,政治對話渠道也曾幾近封閉。兩國要處理的積怨太多,此次會面更像是一個表達意愿和立場的平臺,尚容不下一個真正的談判桌。正如美國務卿蒂勒森事后所說,兩國總統致力于討論“如何擺脫目前最棘手的狀態并向前推進”——這也許就是對此次“雙普會”的最大期待了。
美國外交的“定心錘”
特朗普入主白宮已近半年時間,但現在仍難為其外交政策定性。在國家外交方向不明的情況下,美國一些“建制派”人物希望通過探討奧巴馬的政治外交遺產為新政府開出“藥方”。在這場“修正”和“反修正”的博弈中,中美俄“大三角”是唯一一個美國外交不能放棄的“定心錘”。而在特朗普政府無法對中美和美俄關系做出偏離美國外交主旨改動的前提下,中俄關系則很有可能成為間接影響美國外交決策的一個新重點。相比面臨諸多挑戰的中美關系和仍在低谷徘徊的美俄關系,不斷提升的中俄關系有可能因其內在的發展潛力對美國外交決策產生一定影響。
首先,美國政界、學界開始重視對中俄關系的研究。中俄戰略協作伙伴關系2001年以法律形式確定下來,在此之前,美國學界對中俄關系的關注度并不高。彼時華盛頓正沉浸在冷戰后獨享唯一超級大國地位和俄羅斯“需要西方”的自信當中,對正在蓄勢待發的中俄關系并無太多“重點關注”。2011年中俄關系提升為全面戰略協作伙伴關系后,特別是美俄關系惡化和美國大選以來,美國方面關于中俄關系的研究成果明顯增多,大多圍繞中俄關系實質、會否結盟、對美國外交影響等問題展開。另外,以菲奧娜·希爾等為代表的具有相關研究背景的學者進入特朗普外交團隊、美一些知名大學增加中俄研究項目資助力度等事實,也證明美國外交開始正視中俄關系發展帶來的“壓力”。
其次,中俄走近被視為奧巴馬外交的“失誤”。2014年是中俄(蘇)建交65周年,也被美國外交屆視為值得“警惕”的中俄關系發展的關鍵年:烏克蘭危機、克里米亞歸俄、西方制裁在讓美俄關系“歸零”的同時,也讓中俄走得更近。這一年的中俄合作在能源、貿易、金融、軍事、文化、科技創新等領域全面開花,給世界呈現了一個令人艷羨的大國關系“蜜月期”,也成為奧巴馬外交失誤的重大口實。因此,在度過“通俄門”危機后,特朗普很有可能借助“修正”這一“錯誤”來為自己尋找另一個外交突破口。
第三,美國在中美和美俄關系間的回旋余地十分有限,而中俄關系發展走向卻有可能啟示華盛頓做出相應選擇。在對中美俄戰略三角的研判中,目前美國政界、學界的觀點分歧并不大,中美、美俄兩對關系的發展都不太可能偏離既有外交政策軌道。中美關系先抑后揚、美俄關系先揚后抑的事實證明,特朗普政府尚不能在中美和美俄關系之間找到一種平衡來加大遏制中國或俄羅斯的杠桿。
在這種情況下,中俄關系的重要性凸顯出來。美國兩大資深外交家基辛格和布熱津斯基(去世前)一直關注中俄關系的影響力,之前又不約而同地建議特朗普政府不要糾結于單邊關系,而要具有全局意識,建立具有廣泛意義的中美俄國際聯盟,借助新的三角關系建立新的均勢,以避免讓愈發緊密的中俄關系形成對美不利的新力量格局。近期三國最高領導人之間會晤頻率升高,似乎都在印證這一戰略的部署努力。
中美俄“大三角”向何處去
總的來看,當前美國外交對中俄關系的應對觀點主要集中在以下三個方面:
首先,中俄關系未來發展取決于其當前關系模式的可持續性、西方對中俄遏制的力度以及兩國之間摩擦的強度。
其次,部分美國學者認為未來中俄關系對美國的威脅主要在中東和北極地區,而在中國“一帶一路”與俄羅斯歐亞經濟聯盟對接的背景下,從特朗普擬將奧巴馬“重返亞太”政策改為“亞太穩定計劃”的打算來看,歐亞地區或成為未來美國集中應對中俄力量的重點區域。
最后,為應對中俄關系發展的挑戰,美國外交有幾種選擇——要么與中俄“各自安好”,要么離間中俄,要么促進整體三邊合作。
特朗普政府能否對“缺乏國際秩序整體思考和戰略框架”的奧巴馬外交進行修正,中俄關系的發展走勢——是保持現狀、繼續提升、甚或結成聯盟,還是會受制于利益矛盾——或將決定華盛頓的選擇。作為應對,中國除了繼續與俄羅斯增進戰略協作伙伴關系、與美國構建新型大國關系,加強對美俄關系和中美俄戰略三角關系的跨學術政策研究也是刻不容緩的任務?!?/p>
(作者是美國斯坦福大學訪問學者、外交學院國際關系研究所副教授)
環球時報2017-07-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