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還記得我嗎

你啊，還記得那年我們一起為爭籃球場地而跟別人打架嗎？還記得我們用自己自信的乒乓球技術打敗在供銷社住的那個老先生嗎？還記得我們去偷外村的葡萄而被他家的大狼狗追咬嗎？村外的那個瘋小子用磚頭在你頭上留下的那個疤還清晰吧？知道嗎，我在去年寒假回家上集時看到你了，你正幫著伯父把菜拉到街上去賣。我在某個胡同的拐角看了你很久，你穿著軍大衣，把菜弄好后坐在凳子上靜靜地發呆。可是很多年了，你還是喜歡我曾經說過你的那個破動作：喜歡抬頭看看遠方的天。那街上來來往往的人兒怕是沒有人會知道你心中的寂寞吧？可我卻沒有勇氣過去找你。因為我怕，怕你看到我眼中未拭干的眼淚。

你啊，還記得我們做同桌時我把一瓶墨水撒到你的白毛衣上嗎？還記得那年下雪，你把一團雪塞入我的脖領吧？還記得我們早起被家人送到學校去補課嗎？還記得數學老師過生日時，我把大塊蛋糕抹到你的臉上吧？可是我到現在把你同母親這個詞聯系起來還是會感覺很別扭。記得那天，我回校時車正好停在你家門前，我看見你燙著頭發，抱著孩子，自己真的就有一種失真的陣痛。我可以感覺到你看我時眼光的游離。我們曾經開玩笑說以后我會做你孩子的干爸，可是此時我，卻怎么也不敢去想起那時的玩笑了。這是我們嗎？這就是生活嗎？

你啊，還記得你讓我幫你寫暑假作業而我卻忘得一干二凈，害得你開學挨罵嗎？還記得我們撿了十塊錢，然后做賊似的跑到游戲廳玩了半夜的三國志吧？還記得那晚你說的那些頹廢的話，結果我一拳把你打倒在地嗎？還記得我們一起逃課騎車到六十里地外的老城去玩吧？然后我們就一下子再沒有了任何消息。直到那天，我去了你們鄉上網時，突然被你拍了肩膀，我還特別興奮地說沒想到我們會在個網吧相遇，然后我才聽你眉飛色舞地說這個網吧是我開的。我一時驚愕，然后我們同時放肆地笑了起來。接著，你大手一揮喊道，隨便上，我請客！然后你便開始忙起了其他事情。可是，比及你的網吧，我怎么更懷念那晚的“三國志”呢？

你啊，還記得那天我們一起唱歌唱到嗓子嘶啞嗎？還記得那天學校組織鏟草，你一下便用鏟子鏟破我的右手嗎？還記得我們上課說話，被政治老師憤怒地請出教室嗎？還記得我喊你妮子你滿校園地追著我打嗎？學校的那些很粗的樹都被砍了，換上了一圈小樹苗，像是理發師沒理成功的發型，光禿禿的甚是難看。我真不明白你為什么還沒畢業就選擇退學。我想你肯定有著自己的想法。只是在我的畢業留言冊上，始終沒能留上你的名字，有一張現在還專門為你空著……

（節選自萌芽《我們就這樣變得支離破碎》，題目為編者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