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音響店里的小夢想

倩倩豬

所謂父子母女一場，只不過意味著你和他們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彼此的背影漸行漸遠。趁現在，你還小，他們還年輕，請珍惜在一起的漫漫時光。

1

月考的試卷剛發下來，林女士就奪命連環call似的給阮小瓷打來了電話，第一句不是關心她最近過得好不好，也不是這幾周吃得怎么樣，而是冷冰冰的聲音問她：“小瓷，這次考得怎么樣？”

“能怎么樣？不是全班倒數第一就是第二了。”阮小瓷同樣回應的是不友善的口氣，她遲疑著，剛準備張嘴問林女士這個月能不能回來看她一次，林女士便先在電話里嘆了口氣，然后什么都沒有囑咐就掛了電話。

安慰的，鼓勵的，或者是責罵的話，她的母親居然什么都沒有說，就掛了電話。

阮小瓷曾一千次、一萬次地懷疑過，她或許不是林女士的親生女兒。

“阮小瓷，你干嗎要和你媽媽撒謊？你這次明明努力了，還進步了12名你為什么不愿意說？”蘇沁雯是阮小瓷的同桌，是個很稱職的學霸同桌，她在一個月前就開始給阮小瓷各科補習，努力了這么久，總算是功夫不負有心人。

但有些事情，阮小瓷不愿意說，她只能低著頭倔強地回一句，“我努力又不是為了她，我才不會告訴她。”

蘇沁雯無奈地扭過頭看自己的試卷，她沒有注意到，阮小瓷說話的時候，眼淚已經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2

阮小瓷這次沒有撒謊，她從一個月前開始努力學習的確不是為了林女士，那個女人自私自利，總是想著工作出差根本不顧她的死活。

一個月前，阮小瓷在表姐給她的參考資料里偶然發現了一本娛樂雜志，里面詳盡地介紹了TFBOYS的三位成員，她一眼就迷上了那個學霸少年易烊千璽，他的歌聲更是在她無助的時間里給予了她太多的鼓勵和安慰。

這個比她還大兩歲的哥哥，隔著千山萬水卻給予了她一種力量，讓她忍不住想要向他學習，努力去靠近。

阮小瓷步行到十字街的時候，阮爸爸還沒有來，她便鉆進了一家圖書音響店，店里的舊音響里播放著TFBOYS的新歌《大夢想家》，她跟著旋律輕唱，手里翻閱著最新的娛樂雜志。

突然，阮小瓷被身后的人狠狠地撞了一下，她差點摔倒，轉過身看見一個大白天還戴著墨鏡的男生，他取下墨鏡抱歉地沖她笑。阮小瓷卻愣住了，她很想也擠出個微笑，卻好像一瞬間忘記了該如何笑。

面前的男生不是別人，就是她手里雜志上才會出現的易烊千璽，阮小瓷激動得有點語無倫次，她看了看雜志上的照片，再看了看站在面前的男生，艱難地問道：“難道你就是……”

“我不是……”面前的男生顯然打算否認。

這時，圖書音響店的門口傳來一陣喧鬧，似乎是一群初中女生在找易烊千璽。

“沒關系沒關系，你不用說我都知道，明星嘛，出門在外是應該注意注意！”阮小瓷才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副我全懂的表情，然后拉著男生的手就從側門溜了出去。

圖書音響店后街的巷子里，阮小瓷看著易烊千璽笑得花枝招展的，之前不敢置信的小心思在“救”出了他之后開始變得篤定，她試探性地問他：“易烊——千璽，我以后可以叫你千璽嗎？”

男生好笑地看著面前發著花癡的阮小瓷，他現在說不行有用嗎？他只好擺了擺手，重新戴上墨鏡準備離開，嘴里嘀咕了一句，“隨便你吧。”

3

阮爸爸給阮小瓷打來電話的時候，她還一個人站在巷子里傻笑，她反應過來后，按了接聽鍵電話卻莫名其妙地卡住了。林女士淘汰的舊手機，本來就只能打接電話外加發送短信的古董版，如今卻連基本功能也喪失得差不多了。

把電話丟進書包里，阮小瓷朝十字街的方向跑了過去，一抬頭就看見了阮爸爸的車，她像小貓一樣迅速地鉆了進去。

“爸，手機壞掉了。”阮小瓷一上車就把卡住的手機拿了出來，打算要求阮爸爸給她換一個新機。

“嗯，又壞了呀，先放著吧。”阮爸爸在開車，并沒有接手機，他看了一眼坐在副駕駛心情好像還不錯的女兒，遲疑了一會兒，開口說道：“我今天去鄰省看了看你媽媽。”

“看她干嗎？她那么忙有空見你嗎？”阮小瓷的小天氣一下子陰了下來，賭氣似的轉過身背對著阮爸爸。

“小瓷，都跟你說了那么多次了，你媽媽是愛你的，她去鄰省出差也是有苦衷的。”阮爸爸每次和阮小瓷提到林女士，她都是冷嘲熱諷，而阮爸爸的說辭也總是千篇一律。

阮小瓷已經受不了大人世界里的虛情假意了，她轉過身哭著質問阮爸爸，“有苦衷有苦衷，那你告訴我究竟是什么苦衷啊？”

阮爸爸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最后像所有的家長敷衍小孩一樣的告訴阮小瓷，“你長大以后就會明白了！”

真可笑！阮小瓷再次轉過身背對著阮爸爸，窗外的夜色已經暗了下來，街邊的飯店里熱鬧地坐滿了一家又一家的家庭聚餐。曾幾何時，他們也會一家三口駕車前往這些飯店，其樂融融地享受著屬于三人的美食。

是林女士一年前突然換了工作吧，她開始忙得沒有時間回家，阮小瓷見她的次數開始寥寥可數，最后甚至常常出差不回家。

阮小瓷生氣、憤怒、哭泣，怎么樣都于事無補，林女士像下了決心似的要拋棄她。她最后，連媽媽這個稱謂都懶得賦予她，她只是告訴別人，林女士怎么怎么樣。

4

自從在圖書音響店遇見過一次易烊千璽之后，阮小瓷每天放學后都會從那條街經過，探著腦袋四下尋找，皆無果。最后，她只好一個人落寞地站在十字街打車，阮爸爸最近工作繁忙也沒空開車來接她，她有種預感，再這么下去，阮爸爸和林女士也沒兩樣了。

的士司機故意給阮小瓷繞了路，她看著車子開進人民廣場西路時，正準備質問司機，窗外突然閃過一個熟悉的身影，是易烊千璽站在一家炸雞店正在買東西。

“喂，司機大叔，我在這里下車就好。”阮小瓷付了錢，迅速地跑去炸雞店，生怕一不小心就看丟了。

男生看到阮小瓷也是驚訝，眉頭緊鎖一臉不爽地壓低了帽子，試圖直接忽略擋住他的女生。

“千璽，你在錄節目嗎？”阮小瓷追上去側身彎腰，一臉好奇地盯著男生。

男生索性抬起了頭，內心已經接近崩潰邊緣，這女生是白癡嗎？周圍都沒有攝像機錄什么節目啊？“我要去送外賣了，沒什么事的話我先走了。”

阮小瓷這才注意到，男生的帽子上寫著四個大字：徐記炸雞。

或許易烊千璽在為某個節目做彩排，或許他下首歌和送外賣有關在體驗生活，再或許他只是單純的無聊了？阮小瓷假設了一大堆的可能性，總之她對前面的男生好奇極了，跟著他一路送外賣。

第一家收外賣的是個初中女生，接了炸雞后興奮地向易烊千璽索要了一個簽名。

第二家是個中年大叔，開門的時候罵罵咧咧的，明顯是剛輸了牌，他看著站在門口的易烊千璽，嘴里也沒停下，“怎么這么晚才送過來，炸雞涼了算你的還是算我的？”

“對不起，下次我會注意時間。”易烊千璽態度很好，九十度彎腰向大叔道歉。

可是站在不遠處的阮小瓷看不下去了，哪里晚了呀，明明炸雞還是熱的啤酒還是涼的，他憑什么罵人啊？阮小瓷一個沒忍住就沖了上去，她生氣地看著大叔，質問道：“大叔，徐記炸雞店規定的是，如果半小時內不能送貨上門就免單對嗎，現在才十七分鐘而已，到底哪里晚了？千璽他作為一個公眾人物，還親自給你送炸雞，你到底有什么不滿意的？他……”

大叔本來見易烊千璽態度太好也沒理由找茬，結果無端冒出來個刁蠻的小丫頭片子，他正中下懷，故意生氣地說：“顧客是上帝知道嗎，我說你們送晚了就是送晚了，這次我一定會給差評的……你們炸雞店服務態度簡直是惡劣……”

阮小瓷剛準備回嘴就被男生攔了下來，男生再三地給大叔鞠躬道歉，并且保證這次的炸雞免單，下次也會更加注意時間問題，這事才結束。

事情變成這樣，阮小瓷也挺懊惱，她看著走在旁邊的男生，小心翼翼地說道：“那個大叔，他明顯是輸了牌找你出氣故意無理取鬧的……”

“我知道。”

“你知道還……”阮小瓷不解。

“每個人都有不順心的時候，而我也不能讓徐記炸雞出現差評。”男生說這話的時候，眼里有不一樣的星空，阮小瓷突然覺得站在面前的易烊千璽和雜志里的他是不一樣的，雜志里的那個男生更加自信，更加耀眼。

而面前的男生，也和她一樣普通，會有煩惱，會有麻煩。

5

學校里，一連好幾次的測試，阮小瓷的成績都在上升，這本來是個好消息，可是謠言比祝賀來得更早，不知道誰在背后傳出了她多次作弊的流言，并且來者不善還準備了充足的證據。

班主任把阮小瓷叫進了辦公室里，桌子上有幾張照片，是考試時蘇沁雯遞給她東西的照片，班主任說還是希望聽聽當事人的說法。本來這件事只要蘇沁雯出面就能夠解決的，她一是阮小瓷的同桌最了解情況，二是她一手幫助阮小瓷進步最有發言權，可偏偏謠言流出的時候，蘇沁雯請了病假。

“老師，如果可以的話，你可以打電話問問蘇沁雯。”阮小瓷知道這個時候打擾蘇沁雯不太好，可她現在也想不出第二個能證明她清白的人了。

“我已經打過了。”班主任看阮小瓷的眼神里明顯透露著失望，她一字一句地說道：“蘇沁雯說她考試的時候，沒有遞給過你任何東西。”

“……”阮小瓷呆住了，她顯然沒想到事情會來個三百六十度大轉彎，唯一能證明她清白的蘇沁雯居然“替”她撒了謊，蘇沁雯大可以說實話，只是給了她一塊橡皮而已。

“這樣吧，周五下午，你讓你的家長來一趟學校。”班主任說完，阮小瓷就離開了辦公室，她甚至沒有為自己辯解，反正說了也沒人信。父母便是這樣，尚且說無關緊要的人呢。

周四放學后，阮爸爸在電話里告訴阮小瓷，他這周五有個重要的會議，真的走不開，能不能和老師說下下周再去？

“爸，你以為這是在菜市場買菜嗎？還能討價還價？”阮小瓷掛了電話，站在原地氣得哭了出來，這時，她收到蘇沁雯發來的一條短信，她說：“小瓷，對不起。”

對不起什么？不知道有照片，所以替她撒了謊嗎？阮小瓷抹了一把眼淚，心里五味雜陳的，她隔著淚珠模糊地看見馬路對面站著一個男生，頭上的帽子像極了徐記炸雞的，這么丟人的時刻，難道碰到了易烊千璽？

哦不，阮小瓷哭得更兇了！

6

男生走過來的時候，手里還拿著一沓徐記炸雞的宣傳單，他用宣傳單替阮小瓷遮住了臉，小聲地在她耳邊說道：“你果然是個不怕丟人的怪女孩，哭得這么兇一定是遇上了什么大事吧。”

阮小瓷很想回答他，她怕丟人啊，可是已經被他撞見了，她能有什么辦法呢。阮小瓷添油加醋地給自己的故事潤了潤色，她告訴易烊千璽，她爸媽都不要她了，跑到鄰省去工作了，而她必須在周五之前找到她的父母開家長會，否則學校就會開除她。

“這么嚴重啊！”男生也開始犯難了。

夜色降臨之前，阮小瓷做出了一個決定，明天她要去鄰省找林女士，她必須要問清楚，林女士到底要不要來參加家長會？到底是工作重要還是女兒重要？

其實，阮小瓷有個小心思，她一個人去那么遠的地方，林女士或者阮爸爸都不會不重視的，這樣她才有談判的資格。

男生聽了之后，一直低著腦袋不說話，過了良久他才抬起腦袋，一臉誠懇地說：“要不明天我請假陪你一起去吧，你一個女生實在太危險了！”

“千璽，你果然和雜志中說的一樣，暖男少年啊！”阮小瓷終于破涕為笑了，追星少女那么多，但不是每一個人都有她的好運氣吧。

“是嗎？其實我……沒什么，我送你回家吧。”男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他想解釋什么，但看著眼前的女生臉上洋溢著的笑容，他突然覺得解釋似乎沒那么重要了。

7

周五的一大清早，阮小瓷早早地便起來了，她整理了一個簡單的背包，還帶了一些零錢，最重要的是拿著前幾天在阮爸爸車上導航儀上抄下的鄰省地址。

沒錯，這次尋找林女士，阮小瓷的確是蓄謀已久。但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易烊千璽居然愿意陪她前往，她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突然間信心滿滿，努力地給自己綻開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經過兩個小時的長途汽車，阮小瓷和易烊千璽終于抵達了鄰省，他們按照阮爸爸導航儀上的地址找了過去，終點站居然是一家醫院。

“不可能是醫院啊！林女士是資深的人事經理，她以前的公司都是投資理財行業的。千璽，你快幫我再找找，附近有沒有其他的辦公樓？”阮小瓷看到醫院后，突然有點著急了。

易烊千璽仔細地四周巡視了一遍，符合地址上的條件的只有這家醫院，于是他只能安慰著說：“或許你媽媽轉到醫院去做人事了？”他自己都覺得不太可能，但還是要一探究竟的吧。

阮小瓷在易烊千璽的陪同下，兩個人忐忑地上了醫院的11樓，再屏住呼吸走到了1105號房，門上的病歷卡上赫然地寫著林女士的名字。阮小瓷感覺腿有點軟了，她顫抖著伸手推開了房門。

房間里，林女士躺在病床上，頭發也沒有了，憔悴的樣子已不復當年的模樣，阮爸爸則坐在病床前給她喂粥。房門被推開的聲音驚動了兩位，他們一抬頭，就看見阮小瓷狼狽地站在那里，臉上掛著淚痕。

林女士向阮小瓷招了招手，示意她過去，阮小瓷卻突然哭出了聲，她哽咽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只能斷斷續續地說道：“對不起……媽媽……對不起，我不該誤會你……不要我……我了。我還那么固執……任性……都是我的錯……錯。但是為什么……生病都不告訴我……我……”

林女士看到阮小瓷哭得泣不成聲的樣子，心疼極了，她這么久忍著不見女兒已經夠辛苦了，如今看見女兒千里迢迢出現在醫院，她更是擔心壞了。她一把抱住阮小瓷，也哭出了聲：“是媽媽對不起你，媽媽不想你看見媽媽生病化療痛苦的過程，媽媽希望永遠在小瓷心里，是個堅強溫柔的媽媽。”

母女倆哭得稀里嘩啦的，阮爸爸也莫名地傷感起來，他左手抱著林女士，右手抱著阮小瓷，輕輕地拍打著他們的背部安慰道：“都過去了過去了，不哭不哭……”

而門口的男生，則悄悄地離開了，這種溫馨感人的時刻，他想留給阮小瓷一家就夠了吧。

8

學校里，關于阮小瓷作弊的流言，在周一來臨之前就被遏制了，因為蘇沁雯終于站出來為她向班主任解釋了，也得到了老師的諒解。

但蘇沁雯沒告訴班主任，私下告訴阮小瓷的卻是：“對不起，小瓷，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就是我。我是真心把你當好朋友的，我也是真心想幫你補習的，但我沒想到你居然是為了徐晴朗，所以同樣喜歡千璽的我還是做了錯事，你還會原諒我嗎？”

“徐晴朗？你是說徐記炸雞送外賣的那個男生？”比起蘇沁雯犯的錯誤，阮小瓷更吃驚的是那個男生居然不是千璽，她到底都對人家做了什么，改名改姓還不夠？哦不！

雖然蘇沁雯也很疑惑阮小瓷不知道徐晴朗的名字，但她還是點了點頭，阮小瓷得到肯定的答復后，簡直恨不得來個現場暈倒。“徐晴朗怎么會和易烊千璽長得那么像呢？”

回家路過圖書音響店，阮小瓷走進去翻了翻最新的娛樂雜志，上面說易烊千璽最近在拍《思美人》，所以根本不可能出現在這里呀。阮小瓷忍不住為自己的行為感到可笑，她當時怎么會那么篤信他就是明星了呢？除了兩人長得相似以外，她肯定當時特別希望，有個這樣出色的少年站在她身邊支持她的吧。

“嗨，發什么呆呢？”圖書音響店的大門突然打開，那個熟悉的聲音讓阮小瓷都不好意思回頭了，最后只能硬著頭皮轉過身，一臉尷尬地看著面前的陽光少年，聲音輕輕地吐出：“嗨，徐晴朗。”

男生也笑了，只不過這次的笑和以往都不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