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很早前我也想為了你寫點什么

愛末

大概是最近看了太多描寫親情的文章，那些家庭溫暖的氛圍用文字的方式橫行霸道地充斥在我的視網膜。這些文章讀完后我會久久不能回過神來，不斷地追溯著自己也擁有的點點滴滴。

我的脾氣是什么時候開始變得暴躁且怪異的，大概是因為這種不討喜的性格已經形成太久，所以連自己回憶起都找不到源頭?？墒俏抑溃@一路走來，愿意容忍這樣的我的人，只有你：媽媽。

你和爸爸是什么時候離婚的呢？我已經想不起具體的時間了，是三年級？還是四年級？總之是我還很小的時候了?？晌业挠洃浿?，記得的卻是我小學時第一次逃課和第一份白卷。那時候你們已經離婚有一陣子了，說實話它并不能成為我逃學和交白卷的理由，可面對班主任的質問時，我竟恬不知恥地把你們的離婚當作我頑劣的正當理由。

那算是我兒時第一次說謊話吧，說得支支吾吾連語言都組織不通。可班主任就這樣被我謊騙過去，還為了寬慰我好言相勸許久，生怕在我的童年里留下過多陰影。

此后記憶最深的就是，我用著你們離異的理由來一次次逃避我試卷上不及格的成績，度過了一季又一季春夏。

這樣鉆著空子把錯處都歸結到家庭因素上的我，初中以后成績已經下滑得很差勁了，不止這些，我甚至早就學會了頂撞老師，與同學爭吵。似乎這些逆向而行的行為在我的青春期里都被自然激活，無師自通。中考已經差強人意的成績讓我還一副不知天高無所謂的態度，真的做到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一般，一點都不把它們當作自己的事情。

卻只有你，在我屢教不改的情況下還要放下臉面，一次次送禮求人把我勉強塞進高中。

可那會兒我哪里懂得感激，我一點都不理解你。固執地認為你套了層枷鎖給我，為我的自由生活安上了厚厚一道防盜門。我束手無策，只能用最愚蠢的方式回擊。

我不知道自甘墮落這樣的詞匯代表什么意思，但你把這些歸結于我的不寫作業，不學功課，考試白卷。這些行為在我看來都是所謂對“自由的向往”方式。而你苦口婆心、精疲力竭，終是在我一次次的挑戰下徹底敗北，再對我不聞不問。

那會兒大抵是我高中生涯里最快活的時光吧，好聽些是無拘無束自由灑脫，可難聽點我是破罐破摔、爛泥扶不上墻。我更肆意妄為的是，在高二那年末，我不知廉恥地告訴你，我喜歡上一個學畫畫的男生，我也要學美術。

你聽到我的話時，表情是難以形容的。我不知道你的心里是如何掙扎的，但最后你還是幫我交了高額的學費，供我走藝考。

現在回想起大概是能夠想明白為什么會被那個男生吸引了，他勤奮好學，和我大相徑庭。或許就是這一份與我格格不入的成長，讓我覺得新鮮又充滿好奇，不自覺向往。其實我挺慶幸，在那個“早戀”是如此大逆不道的年齡里對他暗生情愫。畢竟那會兒年齡尚小，和對方說句話都會手心冒出細密的汗。所以對于喜歡他的這件事兒，我做出來的行為竟然是把自己的生活一點點靠入正軌。那些逃課無事的閑暇時光都變成了擠出來去畫室練習或是不斷去補丟掉的文化課。因為男生想要考美院，所以為了跟他考入相同大學的我，在那段日子也忙碌得不像樣起來。

我擠著時間賽跑，把丟掉的課本一點點拾回。中午在學校食堂吃完就回教室補文化課，下午一放學就跑到畫室練專業。早已記不得上一次和你坐在一起吃飯，是什么時候的事兒了。

直到有天我在畫室外看到本就纖瘦的你，孤零零一個人站在一棵老槐樹下。一看到我就走向前道：“駱珊，你沒吃飯吧。和媽媽去吃晚飯吧?！?/p>

下午五點半，太陽還未西下。陽光照在你清瘦的側臉上，仿如一道利劍照穿我的心房。可我張開口卻是：“我要畫畫，你怎么跑來了?！?/p>

“媽媽好久都沒有和你吃過一頓飯了。”

我的渾身像過了電一樣一剎那間被擊過。在我感覺眼眶里的液體要滾出時急忙回應你讓你離開，我明天中午回家。于是，匆匆跑入畫室。

我從畫室的天臺看著你離去的背影，眼淚堅定而洶涌地沖出眼眶。我清楚那是什么滋味，也更清楚我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滋味。

可是我即將面臨的是我兵荒馬亂的高考，我只能把眼淚重新吞回肚里，喬裝無事接著做自己至關重要的事。所以，媽媽，原諒我到如今都忘了補一句道歉給你。

不過可喜的是，我的一切努力都沒有白費，那年夏天最熱的時候，我收到了師范院校的錄取通知書。你聽著同事的恭喜聲，道賀聲，笑得眼角眉梢邊的細紋都皺了出來。

只是可惜的是，我沒有如愿考入美院。更沒有如愿，在那場兵荒馬亂的高考里，完成我自導自演的暗戀。為此，我哭得撕心裂肺比落榜的孩子們還要難過，我不能接受自己無疾而終的一份感情就這樣銷聲匿跡，更不能理解為什么學渣都可以憑借努力逆襲，而感情卻付出后付之東流。十八歲，在最美的年華里不是就該完成高考的使命，在花季爛漫時開始青春的悸動。但意外的是，你耐心撫平我，安慰我。

你沒有為我不該存在的情感責罵我，而是悉心寬慰我。你告訴我人的一生，會遇到各式各樣的感情，我這段沒有開始的初戀是一份含苞待放的春花，美好又純粹。我為此付出了赤誠初心，就不該難過，而該懷著感恩的心感激生命中出現過這樣的感情。而往后的人生道路里，還會遇到形形色色的人，隨著時間、地點，和我自己心態的改變，我也會重新喜歡上別的人。你也祝福我，在遇見另一個人時，我依然可以保持這樣美好的心靈，更完美地出現在別人的生命。

后來啊，我聽著你對我的話，努力把自己變得優秀而美好。努力發現世界上美麗的景色美味的餐點。更努力在大學里攝取從前未接觸過的知識。卻忘了對你說一句謝謝。

媽媽，我想這一生，從你含辛茹苦誕下我時，我就沒有對你說一句對不起，再往后，從你盡心竭力的撫育我時，我也吝嗇一句感謝你。可媽媽你知道嗎，在這世間，我最對不起的是你，最感激的是你，而我最愛的人，也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