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傘的記憶

占小穎

又是一個下雨天，書桌前的那把雨傘仍舊靜靜地倚靠在窗前，它已經靜靜地待了很長很長的時間了。我曾經傻傻地問它：“你的主人呢？他到底在哪里？”看著看著，我的思緒又飛回那一天。

入冬，天黑得早。四點半放學時，天已經是灰蒙蒙一片了，沉悶的氣息彌散在這昏暗的空間，是這般壓抑。起風了，讓人不由得打了一個寒戰。都說風在雨前，果不其然，剛走到半道，雨點就滴滴答答地落了下來。

沒有雨具，淋這樣的冬雨會生病的，我只好慌亂地擠到一戶人家的屋檐下避雨，看著這灰蒙蒙的天、忍著冷颼颼的過堂風，我顯得很孤獨無助。是的，爸爸媽媽在外打工，爺爺奶奶身體又不好，家里是沒人給我送傘的，我只能企盼老天爺不要為難我了。“小姑娘，外面下雨了，快進屋避雨吧，里面暖和。”循聲回望，一個中年男人從玻璃門縫里探出大半個身朝我打招呼。我這才發現自己站在一家雜貨店門前。望著那張并不慈眉善目的臉，我心里嘀咕：誰還會在下這么大雨的天氣來你這不起眼的小店？嫌我擋著你的生意？真是勢利的商人，切！什么人！我鄙夷地從鼻孔哼出一聲“不用！”那人也許從我眼神里讀出了我的心思，嘆了一口氣，搖搖頭走進了屋。

冬雨不解風情，綿綿中更帶韌勁；寒風不盡如人意，呼呼中更帶恣情。我的世界仿佛就只有這一方風雨侵襲的屋檐，我比那“賣火柴的小女孩”還要慘。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位中年男人走出屋子，他極其小心翼翼、極其溫和地說道：“小姑娘，我沒有別的意思，這雨一時半會不會停，天快黑了，回家晚了家里人會擔心的。你快拿上這把傘，回家吧。”說著，他將一把并未拆封的嶄新的傘遞給我。“我不買你的傘，我家傘多的是。”我沒有好語氣地說。他說：“我不是賣給你的，只是借給你。”我別無選擇，無奈地接過他手中的傘，再次打量他，他整個人高高瘦瘦的，一副厚厚的眼鏡下面是一臉的真誠。我依然戒備十足而又幼稚地問道：“我沒有買你的東西，你為什么借給我傘？”他并不介意，反而呵呵地笑了：“我也有個比你大一點的女兒，如果她是你，也需要人家幫助的，你就當我助人為樂吧！”說完他將傘塞到我手上，像是怕我嚇到又怕我反悔似的，頭也不回地走進了雜貨店，只留給我一個溫暖的背影。

我沒有理由地感動了。撐起傘，跨進密密的雨簾，一路風雨一路寒冷再也感覺不到；一路感激一路愧疚卻越來越濃。

我得好好地感謝他。我用灰色的心思度量了一顆善意的心；我用幼稚的心靈誤解了一份真誠的意，我太自作聰明了！然而我卻沒了這個機會。第二天，我忘了還他的傘，第三天，當我拿著傘去還給他，并要好好表達歉意與謝意時，這家雜貨店已關門。打聽后才知道借傘的第二天，店主一家因為生意不好就搬回老家了，我將永遠見不到他了。可是我每次經過小店時，總是會停下腳步甚至走進去看看，雖然知道不可能，可心里總希望、幻想能見到他，能當面向他說聲“謝謝！”

歲月匆匆、人海茫茫，這把雨傘依然倚靠在我的窗前，牽動我的心弦，傘的主人啊，我欠你一聲真誠的感謝，你卻只給了我一份難忘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