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傲白宮的中國名媛

●聶勇軍

笑傲白宮的中國名媛

●聶勇軍

“飛虎隊”陳納德將軍的遺孀陳香梅，不僅是蔣介石、宋美齡的密友，也是鄧小平的座上賓，還是八位美國總統的聯邦政策顧問、里根總統的訪華女特使。作為首位在白宮任職的華裔女性，陳香梅的一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傳奇。

一、六姐妹的逃亡路

1925年6月23日，陰歷端午節，陳香梅在北京協和醫院出生。

陳香梅的父親陳應榮，是牛津大學和哥倫比亞大學的博士，算得上是讀書種子；母親廖香詞，從小深受西洋文化的熏陶，并曾赴歐洲學習音樂和繪畫。二人共生育了六個女兒，陳香梅排在第二。

在世人眼中，陳應榮與廖香詞結縭，堪稱才貌相當，門當戶對，可他們并不幸福。兩人的性格南轅北轍，始終未能做到靈犀相通。陳應榮悶悶不樂，郁郁寡歡，即使笑的時候，也有點悲苦的神情。廖香詞知書達理，心地善良，生下六個女兒，將她們依次命名為：香菊（后改名靜宜）、香梅、香蓮、香蘭、香竹、香桃。真是滿門花木，四季飄香。

陳香梅自小跟隨父親，耳聞多國語言，眼見八方人物，領略異域風情，避免了國內大醬缸的浸染，這是她十分幸運的地方。起點高，底氣足，翅膀硬，這樣的雛鷹更敢于試探藍天。

然而陳香梅年少喪母，又正趕上抗戰初期，陳應榮擔任舊金山領事，借口外交部不準假，居然沒有回國。此時，六姊妹大的不足二十歲，小的才不過五六歲，都竟淪落到無人監護的悲慘境地。

在父親首肯下，她和四個妹妹進了香港的圣保祿女中。1941年12月8日清晨，日軍機群轟炸香港啟德機場，陳香梅和四個妹妹、幾十個同學躲藏在寒冷潮濕、令人窒息的地下室里，許多天忍饑挨餓，擔驚受怕。

1942年4月，陳家六姊妹拿到了離港證，離開血氣氤氳的孤島。這位名門閨秀嘗夠了風餐露宿和蚊叮虱咬之苦。人命賤如秋草，陳香梅還染上了瘧疾和痢疾，受到病痛不舍晝夜的折磨。所幸她命不該絕，憑著幾帖中藥和頑強的求生意志，她活了下來。

二、美人嫁英雄

飛虎將軍陳納德與陳香梅的父親陳應榮在美國相識，成為朋友，香港淪陷后，六姐妹去了昆明，陳應榮請求陳納德就近照顧六朵金花。巧的是，陳香梅又破天荒地進了中央通訊社，從此便與陳納德接觸頻繁，造就了一段驚世良緣。

在47歲之前，飛虎將軍陳納德不過是美國空軍中一上尉。1937年，受宋美齡之邀，陳納德到中國訓練空軍飛行員。其性格堅忍不拔，軍事指揮才能出眾，在他的領導下，“飛虎隊”駕駛著美制戰斗機，屢戰屢捷，創造了以少勝多的空戰神話。

飛虎將軍陳納德是一位罕見的傳奇人物，是世人心目中義薄云天的大俠士。陳香梅由敬生慕，由慕生悅，由悅生愛，“美人愛英雄”亦是情理之中的事。

他是她心中的太陽，橫亙在他們中間的三十五度春秋又算得了什么？然而，要讓外祖父母欣然接納飛虎將軍——一位五十多歲、臉皮比樹皮還要粗糙的外國人——做外孫女婿，可不容易。陳香梅絞盡腦汁，想出一條妙計，叫陳納德陪外公外婆玩橋牌、送花、輸籌、談天說地、陪外公喝上兩杯。外婆對陳納德印象好，但舍不得寶寶（陳香梅的乳名）遠嫁，怕再也見不到她。陳香梅就告訴外婆，飛虎將軍熱愛中國，他的事業根基在東方，不會長久分開。1940年代，中國人普遍不贊成異族通婚，何況是中國少女嫁給美國老頭。即使是長期受西方文明影響的陳應榮，聽說老朋友陳納德要尊他為泰山岳父，也感到吃不消。陳香梅信奉天主教，陳納德信奉基督教，而且是離了婚的男人，天主教徒與基督教徒結婚，連教堂都不肯接納，連神父都不肯證婚。陳香梅自然也希望自己的婚姻大事能夠得到父親的祝福，但父女之間根本談不攏，最終還是飛虎將軍親自出面，疏通了她繼母貝茜的關卡，事情才柳暗花明。

婚前，陳納德請求準新娘與他一同赴南京覲見蔣先生和蔣夫人。陳香梅有點不高興，退堂鼓敲得咚咚響，她說：“你結婚難道還要征得他們的同意？你應該一個人去，若要我同行，我認為不妥。”陳納德巧妙地打圓場：“并不是同意和不同意的問題，他倆都想見見你。”陳香梅考慮到陳納德還要在中國做事，只好勉為其難。她與宋美齡的初次見面顯然是愉快的，宋美齡憑直覺就可判斷出，被飛虎將軍深愛的女人絕對不會是平淡無奇的女人，至于這位年輕女記者未加掩藏的清傲，她不僅不覺得這是對她的冒犯，而且露出欣賞的笑容。

1947年12月21日，在陳納德的私寓，23歲的中國新娘披上了雪白嫁衣，58歲的新郎身穿美國空軍中將軍服，在1000朵白菊花的花架下，彼此許愿終生相守。翌日，中、美兩國各大報章都登載了一張飛虎將軍陳納德親吻東方美人陳香梅的照片。婚前，蔣介石和宋美齡祝福了這對新人，大喜之期又派外交部次長葉公超專程從南京到上海致賀，給足了面子。

婚后十年，即1958年，陳納德將軍病逝。美國國防部以隆重的軍禮，將其安葬在威靈頓軍人公墓。雖然陳納德的輝煌歷史悄然打上了句號，不過，陳香梅的輝煌歷史才剛剛開篇。

三、全世界只有一個陳梅香

飛虎將軍生前一直是南方保守派民主黨員，他去世后的第二年，陳香梅加入共和黨陣營。

20世紀的50年代、60年代的美國，種族歧視很嚴重，而對于獨自撫養兩個女兒的陳香梅更是如此。

1959年，是陳香梅的轉機之年。在一個宴會上，她遇到了馬里蘭州共和黨婦女會主席——施薇亞·赫曼。赫曼問陳香梅對政治有無興趣，她回答頗有興趣，還說自己希望盡可能多地了解美國的歷史和現狀，政治顯然是其中的一個核心部分。

赫曼當即伸出橄欖枝，說她正在組織少數民族團體，為尼克松助選，懇請陳納德夫人加入其中，陳香梅便欣然答應下來。

1959年美國總統大選，陳香梅替共和黨搖旗吶喊，雖然尼克松與洛克菲勒最終落敗，但她在美國政界的處子秀卻相當成功。其后，華盛頓教堂大道4201號屋頂公寓——陳香梅的住所——成了共和黨高階層人士經常聚會的地方。大家都喜歡到她那兒喝咖啡、飲酒、討論政策和方略。陳香梅身上具有東方名門閨秀典雅高貴的氣質，而且全無矯揉造作成分，爽朗樂觀，令人如沐春風，因此人緣奇佳。

從肯尼迪到約翰遜、尼克松、福特、卡特、里根、布什和克林頓，每位總統都有一份有職無薪的工作派給她，這是一份難得的榮譽。在華盛頓，人人追逐權力，一朝天子一朝臣。而唯有保持平常心、掌握距離感的陳香梅置身其中，經久彌香，最終被大家敬稱為“共和黨的女主人”。

1980年底，在闊別中國大陸32年后，陳香梅作為里根總統的親善特使，前往北京訪問。很快，她與鄧小平親切握手的照片便登上了世界各大報章的頭條。

1981年元旦，鄧小平在釣魚臺國賓館設宴，他特意安排陳香梅坐在美方首席位置，而參議員泰德·史蒂文斯則坐到了次席。鄧小平幽默地解釋道：“美國有一百來個參議員，而陳香梅嘛，不要說美國，就是全世界也只有一個。”

此后，陳香梅積極為兩岸關系解凍做了大量行之有效的工作，1989年初，她組團從臺灣赴大陸訪問，此舉被譽為“開風氣之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