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 宴
如何步入逸事的黃昏?
我用一次奉獻一生。
預感失敗的時刻,
扇子的細褶還在無窮變多。
告訴我,弓箭的足尖在哪著落?
孑然如衣冠楚楚的飲器。
哦,這纖細的梅花
飽含遠景之淚,怎能繚繞于我。
它旋轉,旋轉,旋轉
等待迷人的舌頭分食風景。
活著,或如扇子的醉態:
在你耳廓之后,引吭
撥動嘹亮的絲綢。為什么,
你就要快樂得發顫,任憑
晚風的絨毛細細消磨?
任憑一群人帶來另一群人,
而美會衰竭,會在耳中
發出嗡鳴的玉響?此刻,
輕微失重的時刻,毫無來由地
我們都在渴望著受
真 實
春天還不真實。登樓
翠色趨于繁忙。涼夜如鐵,
花的舌頭干燥,火熱
(“好德如好色”)
花的舌頭還很淺。
甜蜜的余唾還不真實。
嬉鬧,抱緊我的麒麟臂
你踮腳為虛空掌燈。待
夕光昏照,我苦味的孔雀
涉險,為我洗心革面。
猜一猜,你細心如蘭
如何按捺兵戈之氣?
口渴還不夠真實。
猜一猜,你細雨的氣質
與日俱增,如何好客?
那斗室里翹起的,覆弄
眉眼還是飛檐?剩余你
出神,也是原地空轉。
花,持續的上升者,學習
空空如也的風姿
小夜曲
一天中,我只能得到
很少的安慰。譬如
在有限的濃度中,少女額頭
展開闊葉般的疲倦。看,
內向的燕子永不回來。
這是比真相還婉曲的萍蹤。
譬如在酒中消退的腕力,
合成事物圓成的美。
妙手捎來新枝,坐下來
為你穿上,感人的時裝。
“香氣里有個死亡”*
當一天成為另一天的中介
越遙遠,就越相似。蓬勃于
腰肢以下,麋集的黑暗
我入睡的速度撥慢
我有我微弱的花冠
此句引自葉飆《無題1》。
十二月
暮云漸低。十二月
是因為衰減而變得親密的湖。
待黃昏膨脹雨意,不堪
瘦小的背脊。它狹窄、收縮,
將低迷的光溢出,
近在咫尺的便不再遙遠。
度量我們之間那一點
情感的余裕。陣雨過后,
我將承擔你。一天就此結束。
近來多霧、多低咽,這是
“雙手互為彼此的時刻。”
措手不及的,是南方的氣候
溫涼交替,僅剩微漾的綠意。
消了舊酒,你可要添新衣。
走過這段默默、洇濕的小徑,
你垂著手,靜悄悄地
為多疑的探聽。晚風薄軟,
細細的樹枝還在頭頂迴旋。
我們緊挨著坐下。一種愛
聯結發帶的兩端:
那些穿過雨和山巒的
柔慢的昨日。我熱愛你,
舞步閃回,隔著驚心的玻璃。
蝴 蝶
“蝴蝶也是一種扇子。”
帶著不確定性進入優美,
加劇暖風的虛胖。比衰老更慢,
它柔弱,和我一樣進退兩難:
難以把握,輕盈的霧狀事物。
目光在葉片里游移,尋找
新的熱源,無人指點。
蝴蝶的直覺始于驚心,它折返之后
再度鎖緊。蝴蝶飛出了屏風。
為何最緊張的總是易于破碎,
我激動,眼看蝴蝶旋出最小的歌劇。
手心微汗,為這僅有的沉迷。
我無意的觸摸會持續多年,
遠途的蝴蝶朝著灰心的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