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逸
對自己發出天問。
對花不必開,夢不必做的一顆心。
對江山易主或朝秦暮楚。
那些詞,吃了你,哭聲才傳來。
那些嗓子游吟成琴,
伯牙和子期才互換了肉身。
用山巒,用水的耳朵去彈,
用冒名的孤魂之手來聽。
水的古代會浮現一位逝者嗎?
除非神的淚水也在人的眼睛里流。
除非武士的弓箭也能射出一個晨曦。
除非善也開著惡之花,
時間沒腿也跪著。
額頭觸向大地,牙齒上下磕碰著。
想哭你就哭出來吧!
扔掉竹簡和絹布,用一張又聾又啞的紙哭。
路漫漫哭到了盡頭,就讓魂兮歸來哭。
河伯哭累了,就叫來湘夫人接著哭。
要是淚水在琴聲里停了下來,
這么多年的隔世感該拿什么去流?
要是彈琴的手想撫摸那些沉睡的骨頭,
像從醉里撫摸醒,
琴的肉體能否經得起一個踉蹌?
在空出的那把椅子上坐著。
聽見歷史用簡體字來呼喚你,
而你是大篆,是籀文,是石鼓文,
是鐘鼎文和鳥獸文。
隔著一頓兩千多年的晚餐,
我和你素昧平生,
只是禮節性地,彼此點了點頭,
然后沉浸于面前的牛排、沙拉和刀叉。
從遠道而來,我們餓壞了。
事物的許多根手指在動。
而從一杯紅酒刮起的影子里,
誰在搔首問天?
誰把這個西式的,拉大提琴的時代
用雙手聽過一遍之后,
再用中國古琴的雙耳去彈?
去陳述,質疑,和呈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