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是嶄新而現代的,寬敞整潔的馬路和不斷聳立起的高樓大廈,這里儼然是一座國際化大都市。而北京又是滄桑而古老的,灰磚灰瓦的四合院和墻上的衰草又寫著歷史。
在西城區西四有這樣幾條胡同,它們隨著元大都的興建而誕生,至今已有七百多年的歷史,體現了北京舊城最早的城市格局。它們如同是老北京的年輪,有著自己的故事,有著傳奇般的經歷。漫步其中,每條胡同都烙下了不同時期人們社會生活的印記,里面的趣聞掌故,好像一座座民俗風情博物館。
元大都時期的城市街道縱橫豎直,其寬度統一為大街24步,小街12步。這些街道主要為南北向,與東西干道一起構成了五十個坊,坊各有門,門上署有坊名,就是行政管理上的地段名稱。由于在建成之初就把坊地賜給了各部落首領,所以在街坊中,貴族的府邸花園占了較大的面積。小街和胡同沿著南北大街的東西兩側平行排列。分布在小街和胡同中的南北兩側民宅,坐北朝南,以利于夏季通風,冬日取暖。就這樣,全城被規劃得整整齊齊。其中典型者,如西四北頭條至八條,南起阜成門內大街,北至平安里西大街,西起趙登禹路,東至西四北大街,八條東西向胡同平行整齊排列。這八條胡同也正是那時規劃的結果,而且一直存續至今。
這一帶在初創時街巷平直,房舍嚴整,且以大型宅院為主。在歷史記載中,元大都時期這里多為達官顯貴和富人的高級住宅區。原因大概是由于這里緊鄰皇城西側,便于修建王府、官員宅邸。元代之后明、清以及民國時期的街區則越來越密,胡同也越來越窄,甚至出現許多支叉。民國以后的這種變化尤其明顯。
元、明兩代,西四北頭條至八條屬鳴玉坊,清代為正紅旗地界。直到現在,這里仍基本保持當時鳴玉坊街巷格局。這八條胡同原本各有名稱,1965年整頓地名時,按自南至北的順序改名為西四北頭條至北八條。時代變遷,政局嬗替,這八條胡同歷經悠長歲月的洗禮。世事滄桑,人情冷暖都融入了胡同中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之中。
和珅出生地
故宮有金鑾殿,和府有銀鑾殿。去什剎海游玩,很多人會去恭王府看看,這座府邸住過恭親王一家,更住過中國第一貪——和珅。很多人不知道,和珅在沒有發跡之前,就是住在西四北頭條,這也是他的出生地。西四北頭條在明代稱驢肉胡同,因驢肉集市在此得名。1911年后雅稱禮路胡同。
和珅的父親鈕祜祿·常保,曾做過福建副都統,在清朝是一個正二品的大官,屬于封疆大吏級別。而和珅的生母,則是河道總督(正二品)嘉謨庶出的女兒,同樣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乾隆十五年(1749年),和珅在西四北頭條胡同出生,不幸的是,在和珅3歲時,母親生下弟弟和琳后難產去世。在他9歲時,父親常保也在福建病逝。常保當時的小妾們把財產瓜分之后,紛紛離散,連常保的靈柩都沒有運回北京來。
和珅兄弟倆從此無父無母,在和珅人亡家破的時候,有一個仆人給予了和珅最需要的照顧,并且一直陪伴著和珅走完了最艱辛的童年,這個仆人的名字叫做劉全。在所有的野史筆記中,劉全都是一副忠仆的形象,正是他在和珅門庭衰落后的不離不棄,日后取得了和珅絕對的信任和照顧,而且終其一生如此。
在昭梿(和珅同時代人)所寫的《嘯亭雜錄》中,有一篇專門記載劉全的文章,而文章中的一句話,則留下了和珅當時窘迫生活的記載:“幼時為人執鞭,家甚貧乏,至冬月著單衫,索索有聲。”和珅寵信的家奴如此,和珅自己當然也好不到哪去。
和珅下決心變賣了父親留下的唯一一塊土地,進入咸安宮官學學習,相當于國家級高干子弟學校。在這所學校中,和珅通讀四書五經,更精通滿、漢、蒙、藏四種語言,受到老師吳省欽、吳省蘭幾位大儒的喜愛。和珅得到了日后發跡所需要的知識、能力和機遇。當時的戶部侍郎馮英廉注意到了這個天資聰穎而又刻苦求學的小伙子,對他頗為滿意,并把自己的孫女馮霽雯嫁給了和珅。馮英廉在乾隆一朝絕不是簡簡單單的戶部侍郎,而是深為倚任的重臣,這也成為和珅人生中的一個重大轉折點。
而馮英廉如何注意到和珅,在野史中記載,一次馮英廉下朝,在回府的路上,聽見和珅和一個少年的對話,和珅機智敏捷的回答,讓馮英廉產生了好奇,等他再仔細打量這個少年時,不由得驚嘆:天下竟然有這樣俊美的男人!
在有關和珅的許多歷史資料中,都確鑿無疑地記載著一個事實:和珅是標準的美男子。在《秦鬟樓談錄》中,有一段關于和珅的描寫:軀干如中人,面白皙而事修飾,行止輕繯,不矜威儀……如果中國人的記載還不足以說明問題的話,這里還有外國友人的記載。乾隆年間,英國來華的使臣馬戛爾尼,曾經寫過一部《乾隆英使覲見記》,書中留下了他對于和珅的印象:相貌白皙而英俊,舉止瀟灑……
堅持民族氣節的程硯秋
西四北三條,明稱箔子胡同。“箔”清訛為“雹”。民國后,“雹”又諧音改為“報”。用葦子或秫秸編成簾子稱“箔”。涂上金屬粉末或裱上金屬薄片的紙亦稱“箔”,往往用做紙錢。此胡同內有與此行業相關的作坊。3號院為明建圣祚隆長寺,尚存山門及部分殿房。在明代,還曾在這里設有漢經廠,因為地安門內也有漢經廠,所以這里稱“漢經廠外廠”。
從西口進去的39號院是“四大名旦”之一的程硯秋先生故居。程硯秋1922年在上海首次登臺,就引起了轟動。就在他步入舞臺藝術巔峰之時,日本侵略者的鐵蹄踏上了中國的領土。面對國土淪陷,程硯秋滿腔義憤,即借《三國演義》中的故事,創作出京劇新戲《亡蜀鑒》,以表達絕不賣國求榮,寧死不做亡國奴的思想。此劇一經公演即獲得巨大成功,引起觀眾強烈共鳴。
1937年盧溝橋事變后,北平淪落敵手。敵偽當局要求北平梨園公益會出面組織京劇界義務表演,為日軍唱捐飛機。在敵人的威逼下,很多人不敢不唱,程硯秋堅定地說:“我不能為日本人唱義務戲叫他們買飛機去炸中國人。我一人做事一人當,決不能讓大家受牽連。獻機義務戲的事,我寧死槍下也決不從命!請轉告日本人,甭找梨園的麻煩,我自己有什么罪過,讓他們直接找我說話就是了。”之后,日本人多次邀請程硯秋參加親日活動,程硯秋都堅決拒絕。最終他下定決心以“停演”的方式表達自己的愛國之情。“停演”后的程硯秋來到了西山青龍橋,開始了務農生活。
故居兩進院落,現已不對外開放。在北京,程硯秋先生居住過的地方有10余處,這里算是居住時間最長的一處。從1937年買下此宅,直到逝世,程硯秋均在西四北三條的這處居所居住。
“屈辱投敵”的當街廟
西四北五條,明稱石老娘胡同。“老娘”者,產婆舊稱。或因石姓老娘居此而得名。上世紀三十年代末,大漢奸王克敏曾在此居住,以后又成為軍閥張昌宗的宅邸。
西四北五條胡同東口原先有一座廟宇,俗稱“當街廟”。有關當街廟的故事跟明英宗朱祁鎮有關。
明朝英宗時期,瓦剌的實權人物太師也先,經常以朝貢為名,騙取明朝的各種賞賜。明朝對瓦剌來朝貢的人員按人頭派發賞賜,且頗為豐厚。嘗到甜頭的也先,感覺這比搶掠好多了,于是不斷增加使者數目,最后竟然高達三千余人。太監王振對此不滿,下令減少賞賜。也先很生氣,借此揮師南下,直逼大同,威脅北京。當時,英宗被王振忽悠,決定效法先祖,御駕親征。他把年僅兩歲的皇子朱見深立為皇太子,讓異母弟郕王朱祁鈺監國。
當時朝廷的軍隊主力都在外地,朱祁鎮建功立業心切,從京師附近,臨時拼湊了20萬人,號稱50萬大軍,倉促出發。結果一系列的決策錯誤,導致發生“土木堡之變”,朱祁鎮本人被俘,明軍20余萬人幾乎全軍覆沒,文武大員52名戰死,朝廷損失了相當于三分之二的中樞大員。
朱祁鎮沒有自殺殉國,而是被也先帶到明朝各邊關軍事重鎮門前叫關,朱祁鎮在關前叫喊“我是太上皇,快打開門”,到處叫,但都沒有人敢開門。也先看留著明英宗朱祁鎮實在撈不到好處,一年后就把他送回了北京。
經歷了“奪門之變”后,朱祁鎮重新做了皇帝。他一邊屠殺、流放景泰朝的忠臣,一邊不忘感恩也先的不殺之恩,命人在西四牌樓北側道路當中建了也先廟。據清末民初人崇彝所著《道咸以來朝野雜記》一書記載:“西四牌樓北,當年在甬中間有一廟宇,座南面向北,名當街廟。其址在石老娘胡同東口,廟供額森牌位。據聞明英宗北狩,后為額森放還朝,感其義,為之立廟,故北面”。“當年車馬皆由廟之兩旁繞行”,頗有文廟的氣派,文廟是要求“文武官員到此下馬”。這小廟恰恰成為明英宗屈辱投敵的見證。民國初年,“修馬路時始拆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