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角金幣的奇旅

文/肖定麗

五角金幣的奇旅

文/肖定麗

1

一名歪戴牛仔帽的男學生，急匆匆地跑去上廁所，叮當一聲，口袋里一枚五角的金色硬幣掉進了池子里。

要不要撿起來呢？

就在他猶豫的時候，自動抽水箱放出水來，嘩啦啦，五角金幣隨著旋轉的強力水流，沖進了地下道。

多么黑的地下道，就算是一枚嶄新的金幣，在這樣的黑暗里也難發出光來。這里又濕又冷，倒不算什么，最嚇人的是靜得可怕。剛開始有水浪往這兒沖，五角金幣還能動動走走。漸漸地，水浪再蕩不到這兒來，他在淤泥里擱淺了，動彈不得。再說，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五角金幣長時間地發著呆。

他想念起一同待在男學生口袋里的那枚四孔黑扣來。那時候，只要男學生跑動，他和四孔黑扣就會發生摩擦，為此，他們沒少叮當，都發誓離對方遠點兒，卻又不停地頭昏眼花地撞在一起。有時，四孔黑扣能躲開也故意撞撞他，而五角金幣則不然，只要能躲開，他絕不有意亂撞四孔黑扣。男學生睡覺的時候，五角金幣就與四孔黑扣在口袋里待著，四孔黑扣是個多嘴的絮叨鬼，廢話多得說不完。你想想看，他有四張嘴呢，這張嘴剛閑下來，那張嘴巴又說開了。五角金幣曾經嫌四孔黑扣啰嗦，捂住耳朵不想聽他嘮叨，這會兒，他可太想念四孔黑扣的聲音了，想想當時自己的行為，他又惆悵又后悔。他與四孔黑扣，都是男學生的小玩意兒呢。雖然他們用處不大，但扔掉總歸是可惜，有時他還掏出他們來，往空中拋著玩兒，你起我落，你落我起。有一次，他們同時被拋到空中，又同時落到地上……

唉，四孔黑扣怎么沒有一起掉到下水道來呢？不然他們倆就可以做伴，不會孤單害怕了。五角金幣知道，四孔黑扣是喜歡跟他待在一起的。

彎曲悠長的地下道，空空，蕩蕩，不知通向哪里。

2

忽然，響起一陣細碎的聲音，一只灰老鼠走過來，動作麻利地東摸摸西看看，五角金幣還沒來得及閃躲，就被灰老鼠捏起來填進嘴里，用尖牙猛地一咬。

“啊——呀！”

灰老鼠被硌痛了牙，他隨手把五角金幣扔出好遠。

“嘿，我還以為是塊黃澄澄的糕點呢，原來是塊沒用的金幣！”

灰老鼠的這句話害得五角金幣哭起來，在最孤單脆弱的時候，聽到這樣的話，怎能不哭泣呢！

“喂，這位小哥！”

一個輕輕小小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五角金幣扭過頭，他看見不遠的地方有點小小的白光，在朝他晃動。

“小哥，你過來！”那個小白光喊。

五角金幣朝小白光走過去，是的，他能走了，灰老鼠這一扔，把他扔到了沒有濕泥很干燥的地方。

走近了，五角金幣才看清，這是一枚一角硬幣，邊緣被夾在縫隙里。

“小哥，你拉我一把！”一角小幣說。

五角金幣將一角小幣拉出縫隙。

五角金幣對一角小幣說：“謝謝你！”

“哈哈，小哥，你弄錯了，是我要對你說聲謝謝！”一角小幣說道。

“謝謝你，讓我看到你，不然，我不知要在這兒哭多久，也不知要怎么辦才好。”五角金幣緊拉著一角小幣的手，快活得鼻子發酸。

一角小幣顯然被五角金幣感動了，他說：“小哥的心真好，你是第一個瞧見我激動的人。我呀，被人弄丟過好多次，掉在地上都沒人撿。我太小了，沒人瞧得上，人家都覺得我可有可無。”

五角金幣打斷一角小幣的話：“不不，你非常重要，對我來說，非常非常重要！”

五角金幣說得那么誠懇，一角小幣心中涌起幸福的暖流，并且光亮也比剛才強了些，他不禁笑起來：“你不光長得金閃閃，還有一顆金子樣的心。哈哈！”

“你在笑嗎，一角小弟？在這個地方，我覺得再也笑不出來了呢！”

“我是在笑。可能我被別人扔了多次，什么樣的環境都見過，所以悲傷不容易跑到我臉上。不要怕，你是偶爾跌落進來的，只要找到出口出去，人們見到你，還是會喜歡你的。”

“出口？有出口嗎？”

“有啊，往前走啊走，那個有光亮的地方，就是出口。”

“我們結伴去找出口吧？在一起，我們就變多了，我不是五角，你也不是一角，我們是六角了喲！”

“我呀，在下水道里找到了許多失落的硬幣，他們都在等我呢。到時候，我們一塊出去。”

五角金幣驚訝又欣喜：“這下面，還有更多的硬幣嗎？我也想看看。你帶我去好嗎？”

一角小幣自然同意。他走在前頭，挑最好走的地方走，一路上幾乎沒有阻礙，一角小幣對這里熟悉極了。

遠遠的，五角金幣就看見了一團光芒，啊，這簡直就是硬幣的大本營呢！他們擠擠挨挨地站在一起，互相聊天，輕松自在。一片片小小的金光與銀光交匯在一起，發出讓五角金幣喜悅與希望的閃光，他的孤單和迷茫頓時消散了。

“哇，地下寶藏！”五角金幣驚嘆道。

“怎么樣？”一角小幣問。“我，我喜歡跟他們待在一起，我想留下！”五角金幣話剛落音，歡迎的叮當聲就響起來，硬幣們都是用互相碰撞來歡迎新硬幣加入的。

一角小幣高興得眼睛閃閃亮，他說：“加上你，正好是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個硬幣，我們商量好了，湊夠了這個吉利的數字，就去給一個倒霉運的人送去驚喜和幸運，你不反對吧？九九九，就是幸運很久很久的意思。我知道這個人是誰，他每天都從我們要出去的洞口經過。”

“我不反對，很贊成！倒霉的滋味不好受，給人送去幸運和驚喜，是我最愿意做的事情！”五角金幣連連閃了幾次光。

“好，我們這就出發！”一角小幣朝幣群喊道。

“出發！”

幣群發出快活的回應，他們都在等這一刻的到來呢。

3

五角金幣加入幣群，緊跟在一角小幣的身后，滾動向前。

來到一個圓圓的、透光的洞口，一角小幣扯了扯吊在洞口的細繩。細繩放下來，上面系著個小小的盒子，大家排著隊走進盒子，一撥一撥地往上吊。吊上來的硬幣，都跳入一個大大的、破舊的木箱子里……

天剛蒙蒙亮，一位窮苦的老爺爺拉著拾荒的車子，步履蹣跚走過來，他邊走邊撿拾丟棄的塑料瓶和紙箱。忽然，在一個下水道口的破爛木箱上，有什么東西一閃。他走過去，發現是一角小幣。那一角小幣正欠著身招呼他：“老爺爺，這箱硬幣都是被丟棄在下水道里的小錢，我們沒有主人，請您來做我們的主人吧！”

說完，一角小幣跳入箱內，和眾多的硬幣混在一起，緊挨在他身邊的正是五角金幣。五角金幣擔心老爺爺不會收留他們，十分緊張。

老爺爺以為自己的眼睛花了，耳朵錯聽了聲音。可他揉揉眼睛，湊上前來，破舊的箱子里面真的是滿滿一箱硬幣呢，有一元的，有五角的，還有一角的。他不知道是多少個，但這是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個，一個不多一個不少。老爺爺特別開心，他非常愿意做這些硬幣的主人。他向來沒有擁有過這么多的硬幣，他的錢一到手，轉眼就用光了。

老爺爺慢慢地把破箱子拖到車子上，那些硬幣散發著下水道的氣味，他打算回家在水龍頭下給他們都洗個清水澡，每一次都擦拭得干干凈凈，亮亮閃閃。他珍惜每一個硬幣，因為他掙來的每一個錢，都能實實在在地派上用場。老爺爺孤孤零零，靠拾荒為生，他撿拾過好多只流浪貓和流浪狗，他們有的瘸有的瞎有的掉光了毛，當然，也有好些是好好兒的，只是毛雜樣丑不惹人疼。老爺爺都把他們帶回小院里，精心照顧，給他們治病，買有營養的食物，所以，他的一分錢要掰兩半兒花。過了些日子，那些貓貓狗狗都變得整潔健康俊俏，一個比一個招人愛。老爺爺成了他們的老爸爸，貓娃娃和狗寶寶對老爺爺親不夠，愛不完。你想想看，一個有這么多孩子的老爺爺，每天臉上能不笑呵呵的嘛！

拉著車子往家走的時候，老爺爺還不時地扭頭看，可能這是個夢，他想著，等一醒來，就一個硬幣也沒有了。唔，如果是夢，也在夢里高興一下吧，不光是自己高興，還得讓硬幣們也高興高興。那一角小幣不是說了，要他當他們的主人呢！沒有主的貓貓狗狗可憐，硬幣也一樣呢。

剛開始，老爺爺走得還很慢，漸漸地，他加快了步子。那群硬幣在破木箱里低聲絮語，都很興奮。五角金幣喜歡這位滿臉皺紋卻又笑瞇瞇的老爺爺，他直想唱歌呢。一角小幣卻提醒大家說：“噓，這是我們最后一次說話，以后不要出聲了喲！”

硬幣們紛紛贊同。

那以后，五角金幣和別的硬幣們誰也沒再說過話。

是的，如果你要給別人驚喜和幸運，是用不著多說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