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貴陽石板鎮天河潭,曾經的夜郎故地,第一眼看到的是一面石壁,凹凹凸凸,崎嶇不平。石壁上開著大大小小的孔洞,一眼望不到頭,像海底的暗洞。乘著小船,我駛向石壁,從剛好容身的洞口擠了進去。
黑,迷迷沉沉的黑色,籠罩了溶洞。耳邊只有浪花拍打船頭的輕響,像回到了遠古時期。一穿過那道縫隙,黑暗猶如海水,漫過了小船,漫過了洞壁,漸漸把整個黔西南都淹沒了,淹沒成一片汪洋大海。
一瞬間,一扇連接時空的門打開了,海浪裹挾著我們,飛入曾覆蓋在黔西南大地上的茫茫瀚海。海上,波濤洶涌。肆虐的海水沖擊著每一塊礁石,侵蝕著厚厚的巖壁。轉眼間,千山萬嶺,皆化作海底世界。
劃水聲傳來,似乎是魚在追逐浪花,遠遠的光霧中,一個黑影涌動,刺穿海水的霧靄。那是一個古老的種族,海豚,暢游在這片祖祖輩輩的家園中。薄薄地日光透過海面,照得海豚越來越靈動,越來越愉快。就如滇黔古海蕩起的一片浪花,開始搖曳,跳躍。一道藍光揮灑在海豚側面,被成千上萬的水滴反射,閃出藍瑩瑩的光。閃閃爍爍的水滴,給它披上一件水做的長袍,助它游弋在深海的最深處。
魚龍游過,掀起海中暗流,波濤平息,游過的尾跡散去,化作長長的記憶。魚影遨游在迷迷茫茫的深海下,遮住一片片珊瑚礁,斜射出明明滅滅的亮光。珊瑚礁閃爍著五彩寶光,鑲嵌在烏木般沉黑的水里,照耀出點點光影。
光影,猶如穿梭于珊瑚礁中的小魚,活潑靈動。按著海底峽谷吞吐的節拍,這些小巧的生靈起起伏伏,每一次跳動都為過去的時光按下一次快門。
快門,凝固在黑漆漆的地下湖中。這是溶洞環抱的地下湖。
湖面平靜,讓人疑惑這片湖水是否已凝固。沒有。泉水從邊上的山嶺來,不知是哪個地質紀元的礦泉,水滴石穿,塑造了這個洞穴。這眼泉水還在流,從地殼的起源,流經夜郎古國,也流過今天。它還在前進,還在雕刻更美麗的杰作,盡管它不知道有沒有人會再來這里,有沒有人會喚醒這塵封的歲月痕跡。
歲月,鏤刻出美麗的石雕。鐘乳石,萬萬年的堆積,凝固成絕妙的塑像;流水萬萬年的沖刷,又為塑像披上輕紗,恍惚間有些夢幻。那水也越發清澈,靜靜伴著石,像是歲月折射出的一道光。
看著水,看著石,我看見海底深淵的場景。看不見潛水艇,只見巨烏賊的觸須包裹著礁石;聽不見鉆探聲,只聞藍鯨呼吸間吸納吐出萬噸海水。這些奇觀,掩埋在深深的海底。而當年欣賞大自然奇景的,只有這些石頭。
石刻的印記,流傳得最久遠。千萬年滄桑的痕跡,足以再存留無數個一千年。今天的溶洞,就是當年海浪翻滾的海溝。火山無數次噴發,巖漿,碎石彌漫天地;海浪洶涌,一片汪洋大海混沌起伏。
時間的積累,世紀的刀工,雕刻出精美絕倫的天河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