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偉
相對于各種詩歌節、朗誦會頻仍的青海詩歌現場,青海散文作家們依然保持著少有的矜持與沉穩。這樣的創作姿態在微信寫作之風席卷過純文學的平靜湖面之后,面對不斷擴大的快餐文學漣漪,顯示了一種守望的詩意與可貴。評論家彭學明在《走進沼澤:迷路的中國散文》中也持有類似的觀點:“散文跟任何文學樣式一樣,需要詩心、詩意和詩情,詩心、詩意和詩情是一切文學藝術所必需的。文學藝術有了這三點基本要素,就會光彩奪目,熠熠生輝。”
然而,一味地詩意歌唱似乎也是一種值得懷疑的創作傾向,因為文學也會隨同時代變化,作家要敏銳地撲捉這種變化,并用自己的方式表達出來,這也是文學的重要意義之一。因此,青海作家們也需要越過“青海”或“西部”的地域藩籬,時時關注全國散文創作的動向,跟進自己相對遲緩的步伐。當然,從某種意義上講,“遲緩”其實是一件好事——有足夠的時間和必要的耐心去沉淀、思考和表達。
大美意蘊的文學闡釋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作為中華山宗水源之地的青海正是集大為美的一個典型省份:大江大河、大山大川、大草原、大湖泊……無不體現為一個“大”字,而這種“大”除了地理意義上的廣闊外,更主要表現為一種多民族背景下的多元文化和歷史傳統。這些豐富的自然和人文資源無疑是青海作家書寫家園、體悟生存和感懷生命的重要素材。
一直強調自己“報業人”身份的作家王文瀘是青海頗具影響力的散文名家。上世紀九十年代前,他慣用精巧別致的短篇小說解剖社會生活,洞察復雜人性;新千年以后,他將更多精力集中到散文隨筆的創作當中。2003年,他的散文隨筆集《站在高原能看多遠》出版不久便銷售告罄,創下了青海人民出版社文學類圖書銷量的最高紀錄。2014年,他又將十年來的散文隨筆集結出版,題為《在季風中逆行》。
在散文《青海的山》中,有一段意味深長的疑問:“君不見夏季的青海草原,游人如織,有幾個人真正凝望過青海的大山?”誠然,青海的大山只在神話和宗教里被人仰視,而在現實中因其外在的“貧瘠”而為人所忽視,殊不知青海的大山“它的內心永遠深不可測”,那么這種深度交由誰去揣度,作家說——適合于被一些特殊的人群深度感應。他們是虬髯飛動、執戈戍邊的猛士;以國為家的偉丈夫;神游八極,參悟天地真理的哲人和思想家;孤標傲世的詩人;敢以生命作抵押的探險家。不適合以下人等欣賞:未成年人,嬌弱女子;身高五尺而無男子氣的小男人,被舒適的城市生活徹底異化的白領;擅寫脂粉氣作品的作家詩人。在這里,王文瀘現實顯然動用了其嫻熟的“小說筆法”,即非常別致的一種遙感加想象的方式,為我們豎起青海大山的高度。誠如作家所言:“我們需要一種高度,盡管我們常常離它很遠,并且可能終生都難以到達。有了它,我們的生活中才有了仰慕和感動;有了它,我們才能在某一種生活觀念所向披靡之際,驚訝地看到不愿做奴隸的人;有了它,我們才能在碌碌乎不知所終的繁忙中,偶爾直起腰來,尋覓一眼靈魂的家園;有了它,我們才能在春風得意、顧盼自雄之際,忽有所悟,發現自己的平庸和渺小”。這種高度是高原賜予我們的精神標尺,我們站在高原,能看很遠很遠。
曾獲得全國駿馬獎、全軍文藝一等獎兩個國家級文學獎項的軍旅作家祁建青,無疑是青海散文的重要領軍人物之一。此次青海散文專號“祁建青散文特輯”,是他剛發表過的幾篇新作。閱讀《伍豪的花石峽兵站》《祁連山兵語:青稞綠菜花黃》,能夠清晰感受那種將高原天地雄渾之美與高原軍人陽剛之美交織契合的潛心造詣。劉小楓《詩化哲學》中所提“軍旅散文應該是氣勢磅礴的黃鐘大呂,應該是沉雄闊大的高天流云”,祁建青的散文多有這一份審美取向。在花石峽小鎮,“藏族同胞精心打理著牧區家園,年輕官兵忠誠駐守在高原河山。”這樣的描述貌似浪漫抒情,其實就是兵站環境的真實寫照——“高原身骨外披一身草原膚衣,從低緩帶一直漫至高山的肩脖處。細于觀察的人會一眼看出,那是一個以雪線為等高取齊的‘大草平面。其上,為草木絕跡的裸巖積雪;其下,是生長最為卓絕的高寒植被,有兩個特別艱難又特別幸運的物種,代表了它們的榮耀與孤傲:雪蓮花、冬蟲夏草”。若從攝影或詩歌角度而言,這樣的高原風景確實令人訝異叫絕,但對于駐守于此的官兵而言,注定是一頭扎入了生活與生命的角力之地,更是被人樂于稱道的軍人意義與使命擔當的融入彰顯之地。
《飲者東坡與北宋的酒》和《漢之曙光與夕陽紅》等篇,則可看作是他對盛極一時的“大歷史文化”主題書寫的銳意揮灑刷新。這兩篇散文篇幅都比較長,顯得書寫開放舒展,一種特有的文化觀照和文學關懷洋溢其間,內涵分量具有另一種多彩凝重。在歷史的回音壁前大聲發言,像他這樣絕不走馬觀花人云亦云的闡述解讀,在青海乃至西部散文作家群中并不多見(我們也會想起,以前他還寫到嘉峪關明長城、酒泉霍去病遠征、敦煌文化源流興衰等一系列飲譽文壇的長篇散文,那種感悟認識,那種語言格調,幾乎達到了一種改寫再創而情思跌宕淋漓盡致)。現在我們看到的這幾篇新作,表明這種被稱作“大歷史文化”題材的散文創作,既是他的一貫關注與鐘愛,也稱得上是他的獨家拿手好戲,在文脈上顯然是其創作格局的一脈相承,只是每每又見升華拓展,正是作者在豐厚的生活與智識儲備之上放開心閘沖決而出的作品,大氣而不張揚,渾厚而不艱澀。
古岳是一位有著自己寫作理想追求的散文作家。《時間不止是一道劃痕》體現出他對時間的領悟由具象轉換到抽象,最終抵達了形而上的精神高度。時間是一道劃痕,它像老人額頭上的一道皺紋,像大地深處的一道溝壑,像城墻上的一道裂縫,像鋸開的樹根上的一圈年輪……然而,只有時間的無限性才促使我們思索永恒的可能,但人們又不得不面對無常。永恒與不朽總是與時間意義上的無限久遠聯系在一起,而無常則轉瞬即逝。人類既不甘心放棄永恒,又無法擺脫無常。從本質上看,這是人類最大的精神困擾。所以,懂得了時間的人,實質上也就懂得了生命的奧義。這樣的啟示似乎只有置身于開闊而寂靜的高原大地,才能獲取存在的真諦。
當我讀到邢永貴的《大風刮過》和《我聽到了陽光落在地上的聲音》時,不由感到一種深深的迷醉。顯然,詩性的語言與智慧的哲思是作者散文的顯著特點。在他筆下,青藏高原的風凜冽、率性,猶如粗獷的青海男子,用有力的手臂搖動著大地上的草莖、麥苗,搖動著馬的鬃毛和墻上的枯草,偶爾也會用溫情的手,一遍遍撫摸大地。大風吹來時,一切顯得慌亂不堪,只有大地是沉穩的,任其四處游走——因為率性的風會把“那些已經忘卻的傷口,那些不敢面對的丑陋一一抖落出來,擺在人們的眼前。”誠然,對于一個善于遺忘、習慣于遺忘、樂于遺忘的群體而言,這一場凜冽的大風顯得那么及時,而又意義非凡。
聽到陽光落到地上的聲音——這需要多么清澈澄明的心境!透過陽光,作家看到了世界上那么多可以借鑒的鏡子,這些鏡子折射著不同的光芒,照亮一個人孤獨而又立體的存在。如果一堵墻是一個“陷入昏睡的老人”,那么背靠這堵墻并且對時間進行追問的人,陽光也不會忽略他,甚至會把光亮和溫暖鍍在他身上,這是否意味著他就是一個擁有光亮和溫暖的人呢——顯然,這堵墻所處的時空是一種寂寥的存在,而靠在墻上的人在那個瞬間也變得空空蕩蕩……這樣的思索瞬間讓人步入“莊周夢蝶”的迷幻之境——“我會不會四處漏風,把一束束照亮世界的陽光撒落在怨悵和放棄中?也許我還不能如一堵墻一樣保持著內心的完整,在孤獨的身影里,跳動著的依然是那一顆平靜的心靈……”當個體的存在借助一只鳥的躍動得以明晰的確認后,我們才得以從作家“無我之境”的氛圍中走出來,并且暫時“分不清是我在飛翔還是陽光在歌唱了,但尚能肯定的一點是——我的確聽見了陽光落在塵世的聲音”。這樣的散文構思因新奇而令人叫絕,詩性與哲思交織的語言仿佛要留住讀者的靈魂。
董明站在塵囂的這頭,遙想雪花飛舞的地方:“格拉丹冬大雪山,白得圣潔,白得秀美。靜穆中,我能聽到巨大的冰體融化后一滴滴水珠滴落到水面上的滴答聲,那聲音,如同圣樂般美妙和動聽。我陶醉于其中而恍若夢境。我的心,似乎已在純凈的天空冉冉飛升,飛升。就在我的心隨著藍色一同飛升的同時,我在格拉丹冬雪山的主峰旁,在壯觀的冰塔林的不遠處,在一大片閃爍著青黑色光澤的礫石堆上,猛然看到了一大片在燦然的陽光下盛開著的雪蓮。”
作者筆下的高原雪山顯得詩意而靈動。他的散文在對現代文明熏染下的人們生存狀態進行理性審視和細致解剖之后,毫不猶豫地將精神原鄉指向了神圣的高原,作為高原人的作家對故土的感性依戀,這是一種真正把心靈安放到高處的理性表達,心若雪蓮,多么美好與高潔的價值追尋,讓人感知到了那充滿內心的遼闊、美麗和神往。
李皓在《西部,一個多情者的生命記憶》中對冷湖這個盛產石油的高原小鎮進行著深情撫摸:“廢墟。一幢,連著一幢。這是一個被時光淘洗而日漸荒蕪的夢境,還是一座平躺的紀念碑。”在歲月的行板上,冷湖曾用處子般的熱情與單純接納了來自他鄉的造訪者,幾經風雨變幻,終成時代記憶的符號。李皓筆下的花土溝,有一種奇特的花盛開在石頭上,它們來自遙遠的地質年代。生命被定格在時光的深處后,依然葆有自然賦予的美感,這使他的散文具有了某種哲學的審美意味。
精神家園的集體守望
擁有高山大河與草原的青海在為作家提供素材和靈感的同時,一定程度上也影響著作家們氣質類型的形成。談及青海人,大家共有的印象是內斂含蓄不事張揚,他們多愿意依山而居,種幾畝薄田,守一條溪流,常年和莊稼或牛羊對話,孤寂時吼幾聲“花兒”,高興時喝一口小酒。若以經濟學“發展的眼光”來審視這一現象,他們無疑顯得封閉落后;但若從精神層面來評判,他們則顯得自足而詩意。
“文如其人”四字放在王海燕身上是非常合宜的一種描述,生活中的他精干、睿智、幽默,他的散文創作也是非常性靈、洗練、富有生活諧趣。《湟北年事》里“孩子們拿了豬尿脬,在土里揉大,吹飽氣,在場面上踢來踢去,搶來奪去,當足球玩。有時發生爭執,強者用豬尿脬打弱者的頭。所謂尿脬打人——臊氣難聞一句俗語,原來是從這里來的。”過年得添置新衣,“我的衣裳是新式的,叫制服,是村上劉家嬸子縫制的,很合身。衣領直立,領豁里釘了風紀扣,左胸前一個兜,是插水筆的,下面倆梯形的兜懸在左右。穿上身風度陡添。”寥寥幾筆,一個換了新衣的農家少年就躍然紙上。
城鎮化步伐不斷加快的今天,昔日的河湟村莊一個個都變換了模樣,在整齊劃一的小樓房門口,有時很少聽到那些爽朗的笑聲了。這樣的文字實質上寫到了整個中國鄉土農村的隱憂。正如周尚俊在《家居擺設,鄉村和美的空間》所寫的那樣:“那些門箱炕柜已或隱或現,基本退出了鄉村生活舞臺,土炕火盆也漸漸隱退,消失在農家生活的味道里,留下的只是精神擺設。”
董得紅的散文表達著同樣的愁緒,他在《秋日故鄉行》中說:“過去熟悉的一幅幅土莊廓和土莊廓里的老木屋,已被高大的水泥建筑代替,再也找不到童年時代屋檐下踩著伙伴的肩膀掏過麻雀的那間土木屋,還有那組成土莊廓的黃土夯筑的墻。即使留有幾幅土莊廓,已不見炊煙升起。”沒有了炊煙的故鄉,還是故鄉嗎?或許,這樣的詰問過于縹緲,那么換句話說,炊煙的一頭連著天空,另一頭連著母親,如今天還是那么湛藍,但很多灶臺的那頭分明缺了一個燒火的母親。村莊里的母親身在何處——事實上,年老的母親已拉不動風箱和不了面,年輕的母親已遠走別人的城市,攀援在霓虹閃爍之處,她們把命懸在了空中,思念也在空中。
周存云在《浪士當以北》中的思索更是直抵內心:“當我沉醉于浪士當五彩斑斕的秋景時,頓悟到這深深吸引我的風景,不僅是突然產生的那種陌生的滿足,更是對另一塊土地,另一段歲月的回憶和思念。生活已告訴我們,不能把握到的事物,要泰然地放棄,不論是詩,是自然,還是刻骨銘心的情意”。
“走進那條小巷子口,就發現巷子里先前凹凸不平的泥土路變成了硬實實光溜溜的水泥路,踩著新鋪的水泥路往里走了一截,眼前就有一種亮豁豁空堂堂的異樣的感覺,凝目一看,我家大門口的那棵榆樹不見了,于是趕緊跑到跟前一看,竟然連砍掉的茬口都不見了,因為她被硬實實的水泥路面蓋住了。”這是茹孝宏寫在《榆樹》里的話語,字里行間分明投射著一種痛——原本柔軟的鄉村,現在什么都硬化了,道路、鄉情、人心……連榆樹被砍去的茬口都被封住了,究竟還有多少村莊的傷口被我們所掩蓋和遺忘?
“此時,雪像厚厚的棉被,覆蓋著村莊,覆蓋著樹枝、枯草,覆蓋著牧野,北方大地就像進入了白茫茫的夢境一般”(陳有倉《北方的雪》)。“層層疊疊的油菜花像潮水般涌下山坡,滾動著,噴涌著”(張貴明《油菜花開》)。這樣潔凈的村莊還有多少新鮮事物生發出來,如潮的油菜花又會芬芳誰的夢境?走過青海的很多村莊,它們大都顯得過于安靜和冷寂,這種安靜絕不是一種理想詩意的存在,而是被急速變化掏空了的冷清。真正的詩意如李成虎在《消失在春風里的磨坊》中所寫的那樣——有一座磨坊,設備很古老,有木器,鐵器,石器。有小錘和鋼鉆打磨槽的聲音,也有流水掀動磨輪的聲音。當細細的面粉沿磨盤四周輕輕落下時,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溫暖的馨香。然而時過境遷,這樣的味道我們今天還能否找到?
與之為鄰,近水樓臺。互助作家們寫下了大量有關故鄉和北山的散文隨筆。顯然,他們在寫到故鄉的北山時,毫不吝嗇贊譽之詞,每一行文字都顯得唯美而多情。譬如張翔在《又見達坂杜鵑紅》中寫到臨近北山時的美景:“花紅柳綠的谷地平原展鋪開在我們的視野里,然后,是植被稀疏的的黃土丘陵,在柏木峽口的魏家莊與黑莊一帶,那枝干婀娜的白楊在微風中招展身資,猶如嶺南的竹林一樣翠綠誘人。清涼的陽光掠過的時候,沁入腦海的卻是那從田野里飄過來的清亮亮的“花兒”;放眼望去,巍峨莊嚴的達坂山在一幅淡雅的水墨畫中逶迤蜿蜒,層巒疊嶂,一直延伸到藍天白云深處……”那朝慶在《靜謐的牧場》中將讀者引入北山林區:“在峽谷中穿行,山高林密,山陰中,樹叢下,飛泉漱鳴,溪澗泠泠淙淙,飛鳥不時滑過山際,留下一路的悵惘。這是一片美得讓人窒息的地方,山上綠樹環繞,山澗溪流淙淙,地上山花爛漫爭奇斗艷,碧綠的草地蕩漾著山里的情歌,翠綠的松柏挺拔著千年的傳奇,怒放的野花綻放著生命的豪邁,一切如在畫中……”的確,同樣身為互助人我深深感到——“北山,是一本永遠也讀不完、讀不厭的書”(楊正剛《北山記憶》),“是山水詩中最美的段落”(王祥奎《粲然的北山,悸動的靈魂》)。
當然,散文寫作的魅力應該體現為創作主體與客體的“形神相通”,也就是說通過書寫對象,作家要告訴讀者某種內在關聯與真相,從山水植物到人的內心,應該如此。作家東永學做客北山并寫下《山里人家》時,由北山之夜寫到了生命中那些不經意的精彩:“走出院子,夜風習習,門前的山溪映襯著山村的寧靜。做幾個擴胸運動,天然氧吧里的清新空氣讓人心曠神怡。人生在世,感動、欣喜、幸福,不一定是在預期目標實現那一刻才會產生,很多時候出現在不期然的相遇中”。
在青海文苑,互助縣作者的整體亮相堪稱一道耀眼的風景。他們中間不乏創作詩歌與小說的佼佼者,但涉及家園和故土這一厚重主題時,他們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散文的筆法,去描摹來自心靈深處的那份明媚或隱憂。“西部散文學會創作基地”在互助“彩虹部落”掛牌以來,會員們潛心創作,成績斐然。東永學、李萬華、那朝慶、李卓瑪、哈生元先后參加了魯院中青年作家高級研修班和第七屆少數民族文學創作培訓班。東永學在中國少數民族作家“我的中國夢”散文大賽中獲獎;李卓瑪獲2014青海青年文學獎、青海文藝獎。李萬華繼散文集《金色河谷》之后,長篇散文《焰火息壤》、《菩提星暉》又由青海人民出版社出版;散文集《西風消息》即將由百花文藝出版社出版。東永學的散文《芬芳的恩澤》、那朝慶的散文《湟水東流》入選《新時期中國少數民族文學作品選集?土族卷》;東永學《有關山藥的一些隨想》入選《河湟風》(散文卷);《土族特色小吃的幾則傳說》、《丹麻土族傳說五則》入選《海東情文藝叢書》(民間文學卷)。土族八零后女作家李卓瑪的長篇小說《淚做的仙人掌》、長篇小說《臥底警花》、《吐谷渾王國》(第一部、第二部)、《瓦藍青稞》均由青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王連學中短篇小說集《鄉村敘事》即將付梓出版。劉新才、呂生壽、尹得壽、哈生元、解紅娟均有佳作不斷問世。
優雅恬靜的女性散文
青海女作家的散文知性、優雅、恬靜,寫出的文字靈動而不失厚重,清澈又頗具深意。
唐涓早年喜歡用中西文化對接的方式表達對文化的解析和對夢想的追尋,然而,創作步入成熟期之后越來越傾心于傳統文化和經典藝術的搜尋與書寫了。品讀唐涓的散文《在八廓街的深處》,西藏真的是一個只能用心去細細體味,卻無法加以諸多想象的地方,因為你只有“坐在幽暗迷離的燈光里,看潮水般朝佛的人流和影影綽綽的八廓街。只有濃濃的夜幕遮蔽,我們才有可能看見倉央嘉措的身影和瑪吉阿米嬌艷的面龐,也只有在西藏璀璨的星光下和八廓街若明若暗的燈火中,才能體味出倉央嘉措情詩中萌動的俗念。”
李萬華的文字細膩、綿密、精致、圓潤,每一篇散文都有著玉器般的質感。她的散文《花開》起筆就出手不凡——敲幾粒字,桌前虎耳海棠花“噗嗒”一聲掉下,唬人一跳。一琢磨,不是它發出的聲音嚇人,而是它由靜到動的樣子嚇人。這個過程如此迅疾,出人意料。我甚至記不起這之前它安靜的模樣。我由此想金庸杜撰蛤蟆功,依賴的全是這海棠花一跳……沒有超乎尋常的敏銳性是難以捕捉到這種瞬間感覺的。由花寫到人,從簡單的敘述背后急速剖析出復雜的內在肌理,這是李萬華獨有的方式:“暗里認定的花,跟暗里認定的人一樣,一旦成為現實,喜悅倒是其次,一切朦朧突然失去,清晰又變作陌生”。
梅朵其人一如她的文字:“親愛的,你聽我說,從那以后的許多個夜晚,我常常獨自走在不知名的藏區。一人多高的轉經筒緩緩轉動著,筒身上鐫刻的六字真言發出金色的光芒。我穿過一個又一個林立的經筒,那些并不熟知的咒語如潮水般次第涌出……”當我讀到散文《尋找一世嘉那活佛》的引言部分時,感到一些光影交錯的詞語遠遠地向我靠近,尤其是讀到文章第一句“一覺醒來已是春天”時,我的閱讀已經就此停住了。引言加上這句“一覺醒來已是春天”,我認為這實質上構成了一首絕妙的詩——散文化的,敘事的,有很多內容的詩。
施建華的散文是咖啡與陽光的奇妙組合。她的文字悄悄露出一個少年的生動模樣來:“下午六七點鐘的斜陽打在窗戶外面,總會讓我忍不住開窗放進戶外那些新鮮的空氣,總會讓我忍不住帶著孩子踏進夕陽里成為晚風中的一景。夕陽像個調皮的孩子在樹梢上舞動,路邊那些亮晶晶的小樹葉上跳動著無數顆閃爍的星星,原來白天也可以看到星星的,原來星星就躲藏在每一枝樹梢上,躲藏在陽光里,躲藏在它們喜歡的每一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