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臺南的鄉下

張苗苗

來到臺南的鄉下

張苗苗

赤腳走過田野

一大早我們醒來，賣魚的人早就來過了，也把魚賣給我們了。買和賣的人，面也不用見，不必怕買到不好的，也不必怕重量不夠，靠的就是信任。

把魚從屋檐下的吊鉤上拿下來，再提到廚房去煮，等魚端上桌的時候，賣魚的人這才回過頭來，一家一家收錢。

他說：“一共二十塊五角。”

阿公聽了，笑瞇瞇地把錢算給他，然后說：“作伙（一起）來吃飯吧。”

有時候，賣魚的老阿伯真的會不客氣地坐下來一起吃。不過，第二天早上，他會送一尾魚給我們。

有時候，我們正在吃早飯，賣豆腐乳的老人挑著他的木桶來了，邊走邊喊：“豆乳喔——豆乳喔——”

他停在我們的曬谷場，放下扁擔打開木桶蓋子，又喊道：“來買豆乳喔——”

我們幾個小孩子跑過去，圍在他的木桶邊，木桶里冒出了香香的豆腐乳的味道。然后，看到小小的豆腐乳一塊一塊靠著木桶內壁疊高。阿公拿了大碟子走來，向他說要買十小塊。他拿著一把削得很薄的竹匙子熟練地從桶子里挖出十小塊豆腐乳，盛在碟子里交給阿公，收了錢，說一聲“多謝哦”！

吃飯的時候，我們坐在飯桌邊，喝著番薯稀飯，吃起早飯來就特別香、特別下飯。老人賣的豆腐乳，真的和阿公說的一樣，又硬又香，很下飯，是他家祖傳秘方制成的。

買豆腐乳的老人走了，賣面茶、杏仁茶的推著他的車子，遠遠地來了。他的車上有火爐，火爐上有一個茶壺，噓噓噓地出著聲音，茶壺嘴也不停地冒著熱氣。

早上還有一種推車，是賣醬菜的。他邊走邊用一把瓷的湯匙敲著一個空的“碗公”。瓷器互相撞擊的聲音十分清脆。只要聽到這種聲音從遠而近，想要買些甜豆絲、甜紅豆、醬瓜來打打牙祭的叔叔，早就準備好碗盤，買這買那的。然后，端上飯桌來，我們每個小孩分到一顆甜紅豆，小心地送進嘴里，細細地嚼一嚼，那滋味真是好啊……

兒童文學作家謝武彰在《赤腳走過田野》這本書里，描繪了臺南的農村生活。在這些細膩的文字里，有聲響、有氣味、有顏色，還有著人與人之間純樸濃郁的情感。

謝武彰說：“我希望通過這些散文，帶領都市的孩子們走出鋼筋水泥的森林，脫下襪子，打赤腳走在泥土上，走過綠油油的田野，呼吸一下帶著草香的空氣，看看草尖的露珠、農作物的生長。”

精彩片段

蒸年糕

把糯米磨成米漿的同時，就得準備蒸年糕了。

磨米漿是男人的事，蒸年糕就是女人家的事了。首先，得把竹蒸籠找出來，洗凈、晾干，準備好玻璃紙和白布作為一層一層蒸籠的墊布。

糯米漿壓干以后，從布袋里拿出來，加砂糖用水調成糊狀。有的人會加上芋頭絲，就成了芋頭糕；有的人會加上紅豆，就成了紅豆糕；還有的人，加上切碎的橘子皮，味道也十分特別。

調好了米漿以后，先在每一層蒸籠上放通氣用的小竹管，再鋪上白布，布上再鋪好玻璃紙，一切都妥當以后，就倒進米漿抹平。然后，放在大鐵鍋上，再一層一層疊高，生火、蒸煮。在蒸熟以前，得隨時加水，免得燒焦了。

蒸到一定程度以后，香味和甜味就從竹籠的細縫中噴散出來。尤其是掀開蒸籠檢查熟度的時候，蒸汽夾著糕香、布香和竹香，大量飛散，充滿了廚房。

年糕蒸熟以后，就把蒸籠從大鐵鍋上抬下來冷卻。這時候，小孩子們已經拿著碗和筷子蠢蠢欲動了。為了不讓軟軟的年糕沾碗，就在碗里抹一層豬油。

另一種年糕的做法最動人。鄰居們相互合作，每家各出等份的糖、米漿、柴和人力，一起做年糕。

大家先在屋旁的空地上架好灶，并且準備好木柴。木柴很考究，是質地堅硬的木麻黃，聽說這種木柴蒸出來的年糕特別香、特別甜。

大家鄭重其事地忙活著，先把糖加水熬成汁，甜味就彌漫在空氣中……

為了保持形狀，大家都用蒸籠來盛年糕，同樣地先鋪好玻璃紙、抹上豬油，再把蒸熟的年糕盛上打平，表面抹上香蕉油，蓋上一個表示吉利的紅印子，就大功告成了。

鄉里的第一位醫生

醫生邊幫我看病，邊問阿公關于我的病情，同時也話家常。

我雖然有點害怕，但是可以感覺出來，這位人人敬重的醫生對不識字的阿公是很尊敬的。

阿公載我回家的路上，談起了這個醫生的故事。

原來，阿公和醫生是老朋友。醫生年輕時考上了臺北的醫學院，這是非常難得的。鄉民知道了，有些甚至還放鞭炮慶祝。

可惜的是，他家里很窮，沒有辦法供他上學。這件事被阿公知道了，他想了一個辦法——由阿公向全鄉樂捐，供他讀完醫科，然后他必須回到本鄉來服務。

鄉里的人大都同意這個辦法，大家都盡自己的力量，幫助這位優秀青年到臺北讀醫科。每年大家都集好一筆錢交給阿公，阿公再轉交給他。這個青年學生在臺北苦讀，幾年以后，他終于成為全鄉的第一位醫生，也如約回到鄉下來服務。返鄉那一天，全鄉人敲鑼打鼓、鳴放鞭炮，好像歡迎一位英雄回到故里。

診所很快就開張了，他也遵守諾言，一輩子都在鄉里服務，救活了不少人。

發 言

著名兒童閱讀推廣人王林博士說：“謝武彰將目光投注于自己幼年生活過的臺南農村，用一支曼妙生趣之筆為都市兒童描繪了另一個世界：那里有孩童摸蝦捉魚的無憂無慮，有蒸年糕、接媽祖的風土人情，有師友親朋的至親至愛，當然也有生活的艱辛與貧困。”

《赤腳走過田野》用質樸的語言描繪了過去歲月的寧靜、美好，寫出了生活中那些細微處的詩意和樂趣，寫出了那些簡單、樸素的人情之美，值得慢慢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