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說書人

陳景起

小時候，我和小伙伴們，吃了后晌飯，去外村聽大鼓書，場地就在大街上，讓自帶小板凳，可是，我們都沒帶凳子，在村邊找了塊磚頭，就坐下了。

說大鼓書的人，一上來就說道：“在開書之前，我先給大伙兒講一個最近的真實故事。”

他是這樣講的：一個人騎著水管自行車，馱著剃頭的工具，走街串巷剃頭，掙個小錢兒，他進了一個大村子的東頭，把自行車靠在墻上，左手拿這一個像鋼捏似的東西，右手拿著鐵棍（理發匠的叫賣工具），將鐵棍插進鋼捏子里，然后，兩手猛地用力分開，發出“嗡兒……”的聲響，人們聽到這個聲音，就知道是剃頭的來了。大街上倆一群兒，仨一伙兒的人，都急急忙忙往西走，誰也不理他，沒有一個人來剃頭。他納悶兒，便跟在人們后面，推著自行車走，來到村西頭的一個學校大院子門前，一看明白了，這里面在唱大戲。，人們買了票進了戲園子里。他想：戲園子里人多，進去剃頭準有活兒。便買了張票，進了戲園子里。戲園子真大呀，他在最后找了一個空地，支上剃頭的攤子，等著剃頭的顧客。

可是，等了半天還沒有一個人來剃頭。你想啊，人家花錢買票來看戲的，誰有空來剃頭呀？快到晌午的時候，散戲了，人們急忙往外走，看見剃頭的攤子都好奇地念叨著：真新鮮啊，戲園子里還有擺攤兒剃頭的。

人們漸漸地走光了，他見沒人來剃頭，肚子也餓了，就把從家里帶來的大餅拿出來，咬了一口，還沒等咽下去，就聽有人問：“有空剃頭嗎？”剃頭的人一看來了買賣，趕緊把大餅放到剃頭的工具箱子上，嘴里還嚼著餅，急忙說道：“有空，有空。”便讓客人坐下，動作麻利地給客人剃起頭來，剃到半個腦袋瓜子的時候，來了一條狗，狗看見了大餅，叼起來就跑。剃頭的人想：追狗吧，把客人扔下不對勁，不追吧，晌午飯沒了。他心里這個別扭啊，便自言自語地念叨著：“今兒真倒霉，半天也沒等著活，晌午啦，好不容易等來個活吧，還來了個狗，娘的，白給狗剃了個頭。”狗叼著餅跑了幾步就停下來，回頭看看有沒有人追它。同時，客人聽到剃頭人說的話是在罵人呀，又沒惹他，怎么罵我是狗呢？客人回頭瞪了他一眼。剃頭的人看見狗回頭看他，更生氣了，便破口大罵道：“狗東西，你還知道回頭看看，你甭看，剃完頭打你個狗雜種。”客人一聽，急了眼，跟剃頭的人打了起來。

聽笑話的人們，還沒等說大鼓書的人講完，都樂得前仰后合。突然，在人群中站起一個光頭小伙子，有二十多歲的樣子，他用手指著說大鼓書的人大罵道：“你才是狗雜種呢！俺今兒個剛剃了頭，你就罵俺，你電線桿子綁雞毛，——好大的撣（膽）子，俺在村里橫著走，誰也不敢惹俺，俺要不揍你，你就不知道‘馬王爺有三只眼。”光頭一邊說著，一邊沖上前去，要打說大鼓書的人。眾人們上前勸架。正鬧得熱鬧的時候，有人喊道：“大丑鬧嘛了？俺在家就聽見你嗓門那么大，咋咋呼呼的，又怎么啦？”“爹，你別管這事，這小子罵俺狗雜種，他還不該挨揍呀？”

來人是光頭的爹，光頭叫大丑。光頭的爹問說大鼓書的人：“為嘛罵人呀？”說大鼓書的人和大丑他爹說：“俺剛才說的是別人的笑話。”又簡單的說了一遍。眾人們也都證著是在說笑話，不是罵他。大丑他爹聽明白后，對著大丑呵斥道：“有拾金子拾銀子的，哪有拾罵的？你個混蛋玩意兒，給俺滾家去，你個狗日的！光給俺惹禍。”

有人小聲說：“狗日的，還是狗雜種呀。”

大丑被他爹罵得低頭走了。

說大鼓書的，開始書歸正傳，右手敲打著小鼓“咚，咚咚……”左手搖晃著月牙鴛鴦銅板“當，當當……”說將起來。

摘自作者新浪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