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新縣方言語音詞匯特點

余月+王永欣

河南科技學院新科學院 中文系 河南師范大學 文學院

摘要：河南新縣下轄地有17個鄉（鎮），但“新縣話”作為一個狹窄的概念，一般是指以滸灣、千斤、新集鎮等地為代表所使用的方言。新縣地處我國南北交界之處，也是鄂豫皖三省交界地帶，并且也有人口遷徙的歷史，這些地理歷史的原因導致新縣方言雜糅南北方特色，獨具一格。陳彧認為新縣話“在語音、詞匯上既不同于北邊的中原官話信蚌片諸方言，又不同于南邊的鄂東諸方言，構成了一個特殊的方言島”[1]，本文主要通過比較新縣話和普通話在語音和詞匯兩方面的不同來展現這一“方言島”的特色。

關鍵詞：新縣方言；語音；詞匯

一、語音

（一）聲母

1.新縣話有24個聲母（含零聲母[i][u]）。列舉如下：

[p]巴爸把霸 [p?]拋刨跑泡 [m] 媽麻馬罵 [f]發罰法化

[t]多奪躲跺 [t?]偷頭吐透 [?] 蟻泥擬膩 [l]錄樓簍露

[k]光。廣逛 [k?] 空。孔控 [x] 喝河火貨 [t?] 急及幾記

[??]欺奇啟氣 [?]昔襲喜戲 [t?]知值紙志 [t??]癡池齒翅

[?]匙時始市 [?]曰 [?] 租。祖做 [??]粗鋤楚促

[s]雖隨水歲 [?]熬嗷咬傲 [?] 輸魚雨玉 一移已意

2.新縣話聲母主要特點：

（1）大部分情況下[p][p?]分明，小部分情況[p][p?]混用。例如：“普通”[p?u pian][p?u p?ian]，“麻痹”[m? pi][m? p?i]，“鄙視”[pi ??][p?i ??]，“擺攤”[pai t?an][p?ai t?an]，兩種讀音都存在，不影響正常交流。

（2）大部分情況下[n][l]不分，[n]聲母多歸于[l]。例如：“男”[lan]，“奶”[lai]，“嫩”[len]；其中部分[l]歸于零聲母，例如：“呂”[]，“驢”[?]；部分泥母字發音趨向于[?]音，例如：“蟻”[?i]，“泥”[?i]，“疑”[?i]。

（3）部分[h][f]不分：當[h]與合口呼[u]相拼時，[h]音變為[f]音，若[u]為介音時，介音省略，例如：“花”[f?]，“黃”[fa?]，“昏”[fen]，“灰”[fei]；若不是介音，[u]發音趨向于[v]，例如：“夫”[?fv]，“府”[fv]。

（4）部分[k][k?]混用，例如：“概”[kai][k?ai]，“跪”[kuei][k?uei]。

（5）部分[? ?? ?]歸為[k k? x]。例如：“街”[kai]，“掐”[k?]，“嚇”[x?]。

（6）部分[? ??]與撮口呼[y]相拼時歸為[t? t??]。例如：“舉”[t??]，“區”[t???]。

（7）部分[t? t?? ?][ts ts? s]區分不明顯，一般[t? t?? ?]歸入[? ?? s]。例如：“獅”[s?]，“史”[s?]，“事”[s?]，“侍”[s?]；少部分[t??][?]混用，例如：“深”[t??en][?en]，“伸”[t?en][?en]，“舒”[t??][??]。

（8）古疑母分化為[?]和零聲母。例如：“我”[?o]，“安”[?an]，“牙”[i?]，“腰”[iao]，“咬”[?ao]。

（9）古日母分化為[?]和零聲母。例如：“嚷”[?a?]，“蕊”[??ei]，“熱”[?e]。

（10）部分零聲母字前需加聲母[?][n]。例如：“永” [??en]，“蟻”[?i]。

說明：與普通話相比，新縣話多出了一個[?]二人稱代詞“你”，發[?]音；另一情況即是加在部分零聲母前，例如：“我”[?o]，“傲”[?ao]，“愛”[?ai]

（二）韻母

1.新縣話韻母有40個。列舉如下：

單元音韻母9個：[?][o][e][i][?][?][?][u]（v）[?]

復元音韻母16個：[ai][ei][vei][au][ou][iou][iai][iau][ie] [i?][io][vai][v?][vo][ue][?e]

鼻化韻14個：[an][en][ven][a?][e?][ve?][van][va?][?an] [?en][in][ian][ia?][i?]

聲化韻1個：[?]

2.新縣話韻母有如下主要特點：

（1）單元音韻母中有后元音[?]，無中元音[?]。例如：“爸”[p?]，“媽”[m?]，“他”[t?]，“發”[f?]。相應地，復元音韻母[ia]變[i?]，例如：“鴨”[i?]，“家”[t?i?]；[ua]變[u?]，例如：“挖”[w?]，“掛”[ku?]。

（2）有唇面后圓唇元音[?]，無舌面前圓唇元音[y]。例如：“魚”[?]，“舉”[t??]，“書”[??]；并且當[?]與聲母[t??][?]相拼時，[?]變[i]。例如：“去”[t?i]，“趣”[t?i]，“徐”[?i]。

（3）單元音韻母無[?]，[?]韻一般歸入[o]韻，入聲多歸入[e]韻。例如：“哥”[ko]，“可”[k?o]，“格”[ke]，“刻”[k?e]。

（4）無鼻音韻母[o?]，[o?]韻一般歸入[e?]，例如：“翁”[we?]，“東”[te?]，“中”[t?e?]，“聾”[le?]。

（5）部分后鼻音韻母[e?]歸入前鼻音韻母[en]。例如：“登”[ten]，“棱”[len]，“坑”[k?en]。

（6）后鼻音韻母[i?]全部歸入前鼻音韻母[in]。例如：“冰”[pin]，“明”[min]，“釘”[tin]。

（7）[i]與[ei]混用。例如：“筆”[pei]，“臂”[pei]，“梅”[mi]，“媒”[mi]，“眉”[mi]，“陪”[p?i]，“裴”[p?i]。

（8）[u]音分化為四種情況：

①當[u]與[p][p?][m][f]相拼時，仍發[u]音，但與北京話相比，合口弧度較小。

②當[u]作為介音存在時，大部分情況省略不發音。例如：“堆”[tei]，“灰”[fei]，“追”[tsei]，“吹”[??ei]，“最”[tsei]（小部分情況保留介音，例如：與[k][k?]相拼時[u]音保留，“桂”[kuei]，“虧”[k?uei]）。

③當[u]處在零聲母音節當中時，[u]發音更接近于唇齒音[v]。例如：“圍”[vei]，“外”[vai]，“彎”[van]，“翁”[ve?]。

④當[u]與[?][??][s][l][t][t?][?]相拼時，部分[u]音變為[ou]音。例如：“都”[tou]，“突”[t?ou]，“租”[?ou]，“促”[??ou]，“速”[sou]，“褥”[?ou]。

（9）[ie]音分化為兩種情況：一是[ie]變[io]，例如：“約”[io]，“卻”[??io]，“掠”[lio]，“覺”[?io]（部分[iao]也會歸入[io]，例如“腳”[?io]，“藥”[io]）；二是[ie]變[?e]，例如：“月”[?e]，“缺”[t??]，“決”[t??e]。

（10）部分[ie]韻歸入[iai]。例如：“階”[?iai]，“屆”[t?iai]。

（11）[uo]韻分化為三種情況：

①部分歸入[ue]韻，例如：“國”[kue]，“虢”[kue]；

②省略介音[u]，直接變為[o]韻，例如：“郭”[ko]，“拖”[t?o]；

③部分歸入[?e]韻，例如：“說”[??e]。

說明：（1）與普通話相比，新縣話單元音韻母中無[A][e]，[A]變[?]，共計比普通話少一個；復元音韻母共有16個，比普通話多3個，分別是：[?e][iai][io]；鼻化韻有14個，少了[o?][i?]。

（2）在新縣話中，[?]音還可以充當韻母，出現在韻尾位置，這點與普通話相同，不同點在于[?]充當韻尾的情況要少于普通話，這在（5）（6）例中有說明。

（三）聲調

1.新縣話的調類有四個；分別為：①陰平；調值43；例字：兵山襟心深英中風山。②陽平；調值：34；例字：強明懷直謀明流調盟。③上聲；調值：213；例字：馬水擔口遠果砥雨海。④去聲：調值：312：例字：壯秀蕩快慮斷柱順誓。此處內容主要參考了龔佩璉的研究成果[2]。

2.新縣話聲調的主要特點：

（1）調值方面，升降平緩，語流舒暢。與中原官話相比，語調較柔和。

（2）調類方面，“平分陰陽，濁上變去”，古入聲字分化大抵與普通話相同，都是“入派三聲”，但具體來說又有所區別。據《新縣志》記載：“新縣方言古入聲清聲母、次濁聲母字歸入陰平，而普通話則是古入聲次濁聲母字歸去聲，古入聲清聲母字散歸四聲；新縣方言的古入聲全濁聲母字散歸陰平、陽平，而普通話則全部歸入陽平。”[3]

（3）調類數目較少，無入聲韻，且去聲不分陰陽。

二、詞匯

和普通話相比，新縣方言在詞匯方面也有其獨特之處，接下來我們將就詞形和詞義兩個方面進行具體分析。

（一）詞形方面

所謂詞形的差異指的是同一事物在新縣方言與普通話之間用不同的詞語來表示，即同一意義的不同表達方式。新縣方言與普通話在詞形差異主要表現在音節數量、構詞語素以及造詞方式三個方面。

1.音節數量的差異

普通話與新縣方言對同一事物的表達在音節數量上具有雙對一、雙對多的關系。

（1）雙對一的關系。例如：

普通話中“小氣”、“挑選”、“父親”、“笨蛋”四個詞分別對應新縣方言“尖”、“撿”、“大”、“勺”。

（2）雙對多的關系。例如：

普通話中“泥鰍”、“糖果”、“蚯蚓”、“知了”、“鄰居”、“車輪”分別對應新縣方言“泥狗子”、“糖圪塔”、“臭纏子”、“雞釀子”、“隔墻兒”、“滾轤子”。

在以上所列舉的例子中可以看到對于后綴“子”的應用現象非常常見，除此之外還有如“水牯子（公水牛）”、“水沙子（母水牛）”、“土狗子（螻蛄）”、“搖窼子（搖籃）”等詞，這些方言詞中“子”的讀音都是輕聲，也沒有實際意義。詞綴“子”的廣泛應用可能與新縣人的某種心理狀態具有密切聯系：由于新縣四面環山，相對閉塞，長久以來形成了節奏較慢而且注重享受的舒適安逸的生活方式，而這種生活方式使得人們在日常語言表達上講求隨性自然的效果。

2.構詞語素的差異

在構詞語素中，普通話和新縣方言二者也存在巨大差異，有些語素甚至完全不同。例如：

普通話中“羨慕”、“被子”、“水鴨”、“祝壽”、“出殯”、“毛毛雨”分別對應新縣方言“眼欠”、“蓋的”、“扁嘴”、“做生”、“上山”、“麻分子”。

以上這些方言詞和現代漢語表達完全不同，還有一類是在普通話中取個別語素再和方言中的語素揉合，以此形成和普通話類似但是又獨具特色的一些方言詞，例如：

普通話中“夜晚”、“后天”、“昨天”、“去年”幾個詞分別對應新縣方言“晚黑兒”、“后日個”、“昨日個”、“舊年”。

從構詞語素上我們不難看出新縣方言的趣味性、形象性以及通俗性。新縣人們在造方言詞的時候融入事物的一些特征、性質以及用途，使新縣方言既簡單直接又生動幽默。如新縣方言中“扁嘴”便是依據水鴨的嘴巴是扁的這一特征而命名，極其形象又通俗直白；“上山”在普通話中是“出殯”之意，因為在中國的傳統漢文化中人死之后需要土葬，以求靈魂的安息。新縣至今還延續這一傳統，并且新縣屬于山地丘陵地形，墓地大都是建在山上的，人死之后被裝在棺材里抬到山上的墓地，這一過程便稱作“上山”。死亡本身又是人所忌諱的，因此在新縣話中就將出殯委婉地說成“上山”。

（二）詞義方面

部分情況下，新縣方言和普通話詞語的形式相同，但是它們所表達的意思卻有所不同，即詞義上的差異。關于新縣方言和普通話的詞義差異主要從詞匯意義和修辭意義兩個方面進行論證。

1.詞匯意義的差異

新縣方言與普通話詞語在詞匯意義的差異主要表現在義項的多寡不同，主要有兩種情況：

（1）新縣方言詞中存在部分詞語含有的義項多于普通話中的義項的情況。例如：“屋里”這個詞在普通話中的意思就是“屋子里面”即“室內”的意思，而在新縣方言中“屋里”卻有“室內”和“妻子”兩重意義。家里來客人了，人們說的“屋里坐”，這個“屋里”就室內的意思；而當一個男人跟別人說起“我屋里來了”時這個“屋里”就是“妻子”的意思。“尖”在普通話中有四個義項：①銳利的末端或者細小的部分；②感覺敏銳；③聲音高而細；④出類拔萃的人。而在新縣方言中“尖”除了以上義項之外還有小氣摳門之意。新縣話中 “你真尖”就表示你真摳門的意思。

（2）也有部分詞語的義項少于普通話詞語的義項的情況。比如“糠”這個詞在普通話中有兩層意思：①作名詞表示稻、麥、谷子等的子實所脫落的殼或皮；②作形容詞表示蘿卜等因為失掉水分中心呈蜂窩狀，而在新縣話中“糠”這個詞就只含有第一個義項。再如“飯”這個詞在普通話中有兩層意思：①煮熟的谷類食品；②每天定時分次吃的食物。而在新縣方言中“飯”這個詞只特指米飯，并不包括面食。這些詞語義項多寡的差異表明了新縣方言鮮明的地域性特色。由于新縣處于我國南北交界線上，甚至更靠南，地理氣候更適宜種植水稻，因此飲食習慣較偏向于南方，以稻米為主食。所以在新縣方言中“飯”這個詞就只表示米飯意。

2.修辭意義的差異

這里所說的修辭并不是修辭手法，而是從感情色彩和語體色彩這些附屬意義方面探討新縣方言與普通話的差異。

（1）新縣方言與普通話在感情色彩上的差異

新縣方言的一些詞語在運用時所包含的感情色彩非常豐富。例如新縣方言中 “慢走”經常用于送客人或者家人出門時的情況，其中往往蘊含了不舍、祝福等比較濃烈的情感，而普通話中的表達就很難傳遞這樣的情感。

（2）新縣方言與普通話在語體色彩的差異

新縣方言和普通話相比在語體上最鮮明的特色就是其日常生活用語較為委婉含蓄。據《新縣志》載：普通話中“棺材”在新縣方言中會說成“老屋”；普通話中“死”在新縣方言中若是老人死去就說“享福”或者“老了”；若是幼兒死去就說“跑了”[4]。

值得注意的是在新縣方言中諸如“病”“死”這一類的字眼都會被替換成一個比較隱諱的詞。雖然忌諱語的使用在普通話中也有體現，但這一現象在新縣方言中似乎更為突出。

參考文獻：

[1]陳彧.新縣方言的指示代詞[J].南開語言學刊，2005 （1）：93.

[2]龔佩璉.新縣方言的語音系統及其與普通話的對應規律[J].信陽師范學院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82（2）：68.

[3]新縣志編纂委員會，新縣志[M].河南：河南人民出版社，1990.

[4]黃伯榮，廖序東.現代漢語（增訂五版）[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