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格之秋

趙劍華

走在布拉格幽靜的石子路上

對于捷克，我最初的印象

來自伏契克的《絞刑架下的報告》

對于文學來說，盛名之下

這也許膚淺，但這不是我一個人的

膚淺，而是一個時代的膚淺

隨著歲月的深入，我走進了

米蘭·昆德拉《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

與抒情相悖而行的深閱讀

現在，我走在布拉格幽靜的小巷

夜店瘋狂后的沉睡與飄香

那濕漉漉的石子路上

交替閃現哈謝克的《好兵帥克》

卡夫卡的《城堡》《變形記》

伊凡·克里瑪的《布拉格精神》

靜靜地走，清晨的微風和雨后的霞光

悠閑的和平鴿，坦然的流浪漢

自然彰顯的高貴與善良

布拉格，你所有的逆來順受

都演化成老城廣場的鐘聲

難怪詩人塞弗爾特驚呼《世界美如斯》

布拉格，你的神秘在于你

掩飾了無數傷口

戰爭、暴力、占領、出賣、流亡

你用你的結實，你的靈活善變

為人類提供了別樣的美學解讀

一個不需要紀念碑的城市

用推倒來洗刷歷史

只留下那些刺痛的塔尖

布拉格，你的敞開，你的包容

布拉格，你的恬靜，你的頹廢

布拉格，你的世俗，你的華美

在你充滿悖謬的特立獨行中

一個中國詩人靜靜地走在幽靜的石子路上

布拉格正在沉睡，我醒了

原來我的心靈也會如此安靜

只是足跡不曾踏上這寂靜的石子

布拉格的黎明聽不到鳥兒的鳴叫

穿羽絨服的流浪漢與穿短衣的青年

相安無事，他們平靜地交談

兄弟般的遞上一支煙，點燃

沒有印象中的高貴與卑賤

流云安靜地退去，退到我從東方帶來的

思念的幕后 ，萬里不捎書

可我捎來了故鄉的明月

擁有上千個塔尖的城市的天空

月亮正好灑下八月十五的清輝

身在異鄉，幾乎所有唐宋懷念的漢字

都用得上，水墨暈染

還是我瓷的中國的那片月光

一種普世的情懷蓋過閃爍的霓虹

孤寂翻出了太多的詞句

“辭家見月兩回圓”

以及笑容，以及眼神，與圓有關的剪影

此刻，我的祖國正艷陽高照

隨秋風的走動，各忙各的

我的兄弟姐妹好奇地問

“外國的月亮圓嗎？”

獨自行走

在所有熱鬧的充填中，我尋找

屬于我的布拉格。寂靜的石子路上

深藏著屬于自由品味的時光

留出詩的空白，留出可能邂逅的空當

與太像詩人的人拉開距離

大地凝重蒼茫

豈容我輩輕慢瘋狂

來過了，有詩為證

帶走你的皮囊，余下的

留給后來的人

時空不單獨壓迫哪一個人

坦坦蕩蕩，擁有你的漫漶和綿長

就地，做一個不大不小的夢

輕飄飄的，隨整理好的羽毛飛升

夢中的主人，夢中的戀人

夢中的有一打沒一打的他人

現實中沒有的意興闌珊

不用斷片，鏡頭可以隨意切換

就在此刻，我的手機引爆了一枚手雷

遠離爆炸現場的班班傷痕

世界固有的黑洞，你也擁有

不管躺著還是站著

一不小心和高點同時負傷

布拉格的雨

布拉格的雨羞羞答答

卻把我佩戴的漢字全部淋濕

在他國的屋檐下放縱目光

冠冕堂皇，不只是詩的需要

情可以堪，風景獨好

一位女郎面帶微笑

她用太陽下的咖啡色

拒絕油紙傘下雨巷的蒼白

在她裸露的肩膀上

同時折射陽光的照耀和雨露的滋潤

突然生出一種沖動，想親吻那些雨珠

同樣是靜靜的石子街巷

布拉格的愛情讓世界充滿幻想

一種覬覦，一種坦然

因為詩歌的高貴和美好

布拉格的雨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