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素行走

□ 添 香

樸素行走

□ 添 香

去見黃河

黃河，它可真是行色匆匆！黃襖褂，凝重的色，黃土的質感，帶著跋扈的氣息，任誰也不敢小覷。

站在黃河第二漬口巨大的巖體之上，我看它洶涌，看它奔騰，看它豪放！它無畏的性情讓人眩目，讓人驚悸，也讓人贊慕。我不懂是怎樣的一個內心從容，在冰川斷裂，在雪袍抖落，在巴彥克拉山北麓源頭、約古宗列盆地，它們聚集又分手，奔向青海、甘肅、四川、寧夏、內蒙古、山西、陜西、河南、山東，最后歸入渤海。這一別，就義無反顧！

我要怎樣贊美你？怎樣贊美都是你不屑一顧的。你已經被譽為“母親河”，再沒有什么詞匯能如此言簡意賅了。其實，一大早我們就在你的身側騎行，離著很遠，看不清你的樣貌，只覺還算溫順，心平氣和的樣子。直到我站在那一大片巖石之上，近距離靠近你，才真正見識了你無畏的力量！

曾經，在西藏的巴彥克拉山腳下、在三江源頭，甚至在青海、甘肅，看到的黃河都是清亮亮的，而這次看的才是真正意義上的“黃”河！停下摩托車，我興奮的大步往河岸奔去，嘴里大聲唱起歌來。這時，同伴老男孩打斷我說：“不對吧？這是黃河，你唱的是長江。”對不起，請原諒我的胡言亂唱，太興奮了，亂了曲譜。

靠近黃河，我真是怕了你。河道里由于河石的阻擋，水中掀起一個個巨大的水浪，隨即，又匆匆沉入幽深的腹中。滾滾濤浪，好似分分鐘就可以將我卷入其內。我的腿開始發酸、打顫，一陣陣目眩。閉上眼睛，眩暈還在，于是我坐了下來，坐在巖崖邊緣，坐在最靠近你的地方。

望著滾滾而去的黃河，我真想撲下去與它融為一體。不是我想了結生命，是我太喜歡它的性情了，它是那么的放傲不羈！生活給了我們太多的束縛，總把自己一圈圈箍緊。正因如此，我才喜歡它的自由、奔放和不屑掩飾。

同伴們不停地拍照。蛐蛐不知是恐高還是恐水，拍攝完畢，站在遠遠的地方不肯過來。老男孩和海靜都屬于文藝青年，看得出是激動的。只有老麻雀，他真是富于冒險精神，爬上爬下，踩在巖崖邊緣尋找拍攝角度。這太危險了，稍有不慎，就會跌落激流之中。為此，大家狠狠給他開了個批判會。

游轉了小半天，我們道別黃河漬口，一路疾行來到壺口瀑布。

黃河，它真是不能被束縛的！把它掐緊了，它就用摧毀的力量去救贖。其實，我不知道它要救贖什么？在我眼中，它顯然是帶著一股子怒氣的，用駭人的姿態，卷起雄渾的生命底色；以雷霆萬鈞之勢，以置死地而后生的決絕，咆哮奔騰，轟然垂落！

巨大的水流瀑布，在沉陷的低凹處激起一團團升騰的白色煙靄，煙靄之上，弧形的彩虹，燦爛奪目。大地與蒼穹都該為這一幕動容的，壺口瀑布有資格傲睨萬物！

但，也許是我理解錯了它的性情。它或許不是發怒，而是歡愉的。它沉醉這樣的放任不羈，厭倦懨無生氣和一層不變的沉暮，并且挾持黃土泥沙一同沉醉。神勇的氣質，使得它精神實質與眾不同，這是他的精妙之處，才得以讓人們千里迢迢來拜訪參觀。

我手扶欄桿望向對岸。陜西境內岸邊有一排階梯式的巖石，瀑布巨大的水流有一部分被擠壓到巖石上，再順著階梯緩緩流下，形成幾道水簾。它們倒是氣定神閑的，不緊不慢，知道規避風險。同時，它也知道無法與身邊磅礴的巨流比肩，以輕柔取勝。這或許是另一種智慧，是一種若有所見的取向。

聲勢浩大的瀑布，濺起了漫天的水珠飛沫在岸邊飛散。飛濺的水珠，可是黃河灑落的離人淚嗎？我向前靠近，仰起頭去接受這黃色的洗禮。

壺口瀑布，兼長并美，具有一個高格的境界！站在這里，你可以隨意浮想聯翩。另外，在景區還有一種場景是深受游客喜愛的，那就是黃土高原頭扎羊毛肚圍巾的老少爺們。他們牽著裝飾艷麗的毛驢，手拿花襖頭巾，以瀑布為大背景，吸引游客拍照。可惜我沒有陜北婆姨的風范，穿戴花襖圍巾后，一副不倫不類的樣子。可牽毛驢的大叔馬上入了戲，呲著黃色板牙，舉起長桿煙袋鍋，擺出各種姿勢，惹得我騎在毛驢上笑得前仰后合。忽然，一曲嘹亮的陜北民歌傳來，那是從一位小伙子口中發出的。這歌聲正應了黃土高原的遒勁，也讓我的黃河之旅更加完美了。

上古軒轅

蠻荒世界，充滿了神秘與狂野！上古的天空藍的莊肅，云團白的耀眼。大地布滿蒼樹密草，生禽猛獸肆意游走。土地上的人們，麻繩結衣，穴居野處。中華流傳各種神與巫的神話，就在這蒼天大地自然現象未知的妄猜里，在人類的想象中，誕生了。

洪荒的自由奔放，有著生命的自覺自醒，也帶著柔軟和擴張。中華五千多年的歷史沉浮，從氏族部落到一系列的朝代更迭，中國版圖忽而緊縮，忽而展闊。而每一次戰爭，都是中華民族的打碎再融合，終化作雄雞，橫陳在亞洲的版圖上。

追蹤朔源，我將目光鎖定在從人走入神壇的軒轅黃帝。軒轅二字，本身就透著一股時代的神秘氣息。軒轅字義除了車馬衣冠外的另一種解釋是：力天。是神化了的靈物，也是中華圖騰文化具象的起始。

軒轅帝征服東夷各部族，合并炎帝，打敗蚩尤，形成統一的華夏族。他帶領人們學習播谷稼穡、制作衣冠、建舟車、定算數、制音律、開創醫學，令倉頡造字等一系列首創，使他成為中華民族承上啟下的人文始祖。

我想，一個人若神思明，那聲音也必是清冽的，富有一定的感召力，帶動了上古一大批有識之士，吹響了開墾蠻荒時代的號角！

旅行，其實是帶著一顆樸素之心的。每每來到歷史厚重之處，都有一股力量讓你歡喜、憂傷、感嘆、還有思索。

到了黃帝陵，只見軒轅橋直通兩岸，青山倒映碧水，頗有一番南方景致的味道。待將目光越過橋面，遙遙一座氣宇軒昂的廟宇，默然矗立。

我以膜拜的心拾階步入院落，入門左側不遠處，軒轅黃帝親手種植的柏樹，赫然入目。只見它以蒼勁的老樹干，扯著歲月的裂口，莽蒼蒼直立。身軀旁逸分離的虬枝，一個個伸展向上彎曲，長出翠綠的樹冠，形態優美。這樹齡5千余年的“活化石”，走過了歷史長河，見證了歲月滄桑！站在它身側，心怎不為之而驚顫。此外，還有十多棵巨齡古柏于園內散散落落，使得此院一派蒼古之氣！

步進誠心亭，這是歷代祭祀人在此整理衣冠、消除雜念的地方。誠心亭北面是碑亭，遠古的就不說了，唯有一塊港澳同胞在回歸之日，特來黃帝陵祭拜并立碑上書：“告慰祖先，炎黃子孫回歸”。這字看了讓人眼窩發酸，不禁心生感慨，不知臺灣什么時候才能回家！

行至“人文初祖殿”，歇山頂，雕透花脊，各式彩繪，皆是精裝細雕。門楣懸掛“人文初祖”牌匾是國民黨將領程潛將軍祭陵時所提。就在這大殿門口，我撞見一家五口人，手舉高香進行祭拜。有景區司儀聲音洪亮，一套一套的求佑詞，脫口而出。三拜后，他們被指派到旁邊桌前寫福條。一條紅布，寫上姓名、八字，奉上銀兩，價格不菲。

我笑了這一家人。歷代皇帝、名士、百姓祭拜中華祖先，是感恩祖先的盛德，是祈佑中華國泰民安！中國十幾億人口，祖先哪有那么多時間只佑護你一家人呢？成年人不懂來此是為教育孩子向祖先學習，只是一味討佑，看著真是讓人醉了。

來到祭祀大殿廣場，三處石闕旁擺放從三山五岳之地采集而來的石頭。廣場兩側有9對高大的青銅牛鼎，近旁有黃色旌旗獵獵舞動。忽又見祭拜禮器“龍魂大鐘”泛著青色的亞光。中華民族特有的文化元素，讓人心生驕傲！而祭祀大殿更是獨特。大殿無墻壁，由花崗巖柱圍成方形，覆斗式屋頂、中間是圓形透空，象征著天圓地方。地鋪五色彩石，隱喻五色土。引得人們紛紛在此腳踏大地，手指藍天，留念拍照。

中華五千年的歷史沉浮，泛黃的肌膚，拉開一個個風聲鶴立的朝代，又關閉大江東去的沒落。謝幕的一世酸楚，丟落的眉眼風情，皆在歷史的煙云中散去。唯留中華不朽的文化，遺世獨立！

我走過的歷程一點點巻寫，將來隨我一同歸于黃土。而我的祖國，還將日新月異！

添香，女，本名胡征穎，現居楊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