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ctavia
我們對傳染性癌癥的所有知識都表明,它是極其罕見的。但動物界的新發現始終提醒著人們,自然界總有太多的意想不到。
不少種類的人類癌癥都與傳染病有關,比如人乳頭瘤病毒(HPV)與宮頸癌、咽喉癌等有關,長期感染乙肝、丙肝病毒可導致肝癌,EB病毒與鼻咽癌和霍奇金氏淋巴瘤相關。雖然這些病毒都能通過血液或性途徑在人與人之間傳播,但癌細胞本身并沒有傳染性。
二十年前,一種詭異的新型疾病襲擊了塔斯馬尼亞島上的袋獾,這種活潑壯碩的黑色小獸體型跟柯基差不多,是現存最大的食肉有袋動物。部分袋獾嘴巴和下巴周圍開始出現嚴重的潰瘍和巨型腫塊,科學家們沒費什么勁就診斷出,這是一種致命的腫瘤。
這種被命名為袋獾面部腫瘤(Devil facial tumor disease,DFTD)的癌癥在塔斯馬尼亞全島陸續發現,在一些地區殺死了超過90%的種群,甚至導致袋獾在2008年入選了瀕危物種名錄。
經過十年的研究,科學家們終于找到了癌癥爆發的原因:他們取樣的所有腫瘤,無一例外都是彼此的克隆體,而與生出腫瘤的每只袋獾都具有不同的遺傳因子。
所有證據指向了一個可怕的結論:這是一種傳染性癌癥,而所有的腫瘤都來自同一個源頭。當袋獾為了爭奪腐肉而互相撕咬對方的臉時,腫瘤細胞就會通過傷口傳染給其他同類。
癌細胞從一個生物體傳遞到另一個生物體并存活下來,這并非完全不可能,但發生概率非常低。根據美國癌癥學會的說法,一個健康的人之所以無法從其他癌癥患者那里“染上”癌癥,是因為外來細胞無法繼續在人體內存活,健康運作的免疫系統能夠識別“異己”并清除它們,就像是人體的糾察隊。免疫系統也能清除自身產生的癌細胞,這也是為什么致癌的基因突變經常發生,但絕大多數都沒有發展為腫瘤或者癌癥。
在悉尼大學比較基因組學教授貝洛夫(Katherine Belov)看來,缺乏基因多樣性是傳染性腫瘤出現在袋獾身上的原因之一。由于氣候變化、捕獵和棲息地減少等原因,袋獾經歷過種群數目銳減,這使得個體之間的基因相似度大幅提高。如此一來,癌細胞進入另一個體時,可能會被免疫系統誤判為“熟人”而逃脫。
袋獾面部腫瘤并非哺乳動物界的唯一案例。目前已知最早的可傳染癌癥是犬類傳染性生殖器腫瘤(Canine transmissible venereal tumor,CTVT),科學家認為該腫瘤1.1萬年前突然出現在一只倒霉的犬類身上,然后以單一癌細胞的形式不斷更換宿主,并傳播至今。
如同全世界的細胞實驗室都在使用的海拉細胞系那樣,但CTVT細胞不需要人工培養,而是通過犬類性行為傳播繁衍。它們激烈的性行為會撕裂生殖器官,使得腫瘤細胞容易通過傷口轉移。
謝天謝地,目前已知的真正的傳染性癌癥,還沒有一種出現在靈長類動物身上。無論袋獾還是犬類,特定癌癥的傳染都依賴于近親繁殖和它們特殊的生活習性。
不少種類的人類癌癥都與傳染病有關,比如人乳頭瘤病毒(HPV)與宮頸癌、咽喉癌等有關,長期感染乙肝、丙肝病毒可導致肝癌,EB病毒與鼻咽癌和霍奇金氏淋巴瘤相關。雖然這些病毒都能通過血液或性途徑在人與人之間傳播,但癌細胞本身并沒有傳染性。
在一些特殊情況下,癌細胞也能在人與人之間轉移,比如器官移植。當然,這種案例發生的一個重要原因是器官接受者必須使用免疫抑制藥物。用藥目的是降低外來器官的排斥反應,卻也同時降低了免疫系統清除癌細胞的能力。在極少數情況下,外來的癌細胞如寄生蟲一樣來到另一個“宿主”身上并逃過了監察,發展為癌癥。因此,器官捐贈者必須經過細致的檢查來排除這種可能。
即便器官移植沒有帶入外來癌細胞,任何人在使用免疫抑制藥物期間,患癌的概率都會有所提升,因為“糾察隊”對自身體內的致癌突變也喪失了鑒別能力。用藥時間越長,患癌概率也越大。
此外,目前發現的極少數能夠在母嬰之間傳遞的癌癥包括黑色素瘤、急性白血病和淋巴瘤。其中有一名懷雙胞胎的孕婦,急性白血病由一個胎兒傳染給了另一個。在大多數情況下,即使孕婦患了癌癥,癌細胞也幾乎不可能穿過胎盤到達胎兒。
如果直接把癌細胞注射入另一個人體內呢?雖然概率極小,但的確有人這樣患上了癌癥。比如,一名19歲的醫院化驗員被帶有結腸癌細胞的注射器扎傷后,手上長出了腫瘤;也曾經有外科醫生在為病人切除腫瘤時不慎劃傷了自己的手掌,因此患上了惡性纖維組織細胞瘤。
“這是自然界的偶然”,在劍橋大學研究袋獾面部腫瘤數年的默奇森(Elizabeth Murchison)表示,“我們對傳染性癌癥的所有知識都表明,它是極其罕見的。”
但動物界的新發現始終提醒著人們,自然界總有太多的意想不到。最新的例子是加拿大某種貽貝和西班牙的兩種蛤蜊,2016年發表在《自然》雜志上的一篇論文顯示,一種類似白血病的癌癥似乎能夠通過海水跨物種傳播。
更加令人不安的是,2014年3月,塔斯馬尼亞大學的一名研究生從不同袋獾體內發現了另一種面部腫瘤,盡管表面看上去癥狀與已知那種類似,但基因分析顯示,這些腫瘤是另一支完全不同的癌細胞的后代。他們不得不將其命名為DFT2,而之前那種則更名為DFT1。
既然它們在30年中出現了兩次,這說明傳染性癌癥也許并非那樣罕見。默奇森認為遺傳多樣性偏低可能使得袋獾更容易發展出傳染性癌癥,但這并不能解釋為何20世紀90年代之前從未有人發現這一現象——沒有哪個科學家會坐視如此明顯的癥狀不管。
相比人類自身,目前更令人擔憂的是袋獾的命運。保育人員正在嘗試隔離一些健康的袋獾,但如果傳染性腫瘤能夠自然產生,這種做法也不是100%安全。唯一的好消息大概是,研究DFT2能夠讓我們更多地了解DFT1,看看究竟能不能找到防止傳染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