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薇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融入烏裕爾濕地,我心里淺吟低唱的就是這四句。“蘆葦茂密水邊長,深秋白露結成霜,我心思念的那個人啊,就在河水那一方。”仿佛從遠古的《詩經》走來,一首婉約的詞韻和著蛙鳴,伴著天空中飛鳥的掠影,盡在飄逸的蘆葦叢中化作一池相思的情緒。溫婉的烏裕爾,我醉在你的懷里。到過南甕河大濕地,那是大興安嶺的濕地,巍巍林海 ,茫茫草地,充滿原始與野性,給人以博大豪邁的陽剛之美。而你,我的烏裕爾濕地,是江南水鄉的一襲清麗,就是那一低頭的嬌羞,回眸處,點燃了歸航的點點漁火,和著帆影,悠悠地傳來漁家的船歌……
7.2公里的木制棧道直鋪眼底。同行的十幾位富裕縣的知名作家、詩人很快和我們熟悉起來,年輕人騎上了多人同乘的自行車,我們乘上了觀光游覽車,棧道迂回,曲徑涼亭,蘆葦多姿,宛如穿行在立體的畫卷里。迎面而來的風浸潤著草原特有的清新氣息,濕濕的,柔軟著你的心。我與身邊的女作家攀談,知道她是一個農民,經常發表的作品都是她熟悉的鄉間生活。還說起了富裕和濕地:富裕因河而名,因水而富有靈韻。烏裕爾是女真語“澇洼地”之意,轉音為“富裕”。從空中鳥瞰,烏裕爾河千回百轉,猶如蛟龍出海,騰空而起,因而濕地又名為“龍騰”。一下子就明白了入口處為何掛著龍騰濕地公園的牌子。她還給我介紹我的前座,葉老詩人,為了參加此次采風筆會,特意帶著輪椅來的,不顧年長,拖著病體堅持寫作,只因割舍不下對文字的愛,對家鄉的情,在全國各大期刊都有文字發表,這是怎樣一種文學情緣呢?眼里倏然間竟有淚水劃過,源于對文學的這份感動和癡情……不想再說話,怕語言驚動了此刻的心緒。目光轉向棧道的一側,“騎馬場”三個字夢一般的出現在眼前,幾匹馬正悠閑地吃草,偶爾抬頭看一下遠方的草原。馬廄的搭建返璞歸真,清一色的土坯房,喚醒著一種遙遠的親切感;野鴨觀賞臺、大雁觀賞臺,錯落有致地排列著,在不遠處誘惑著你;最讓人稱奇的是居然發現了駱駝,看到了“駱駝部落”的字樣,幾匹駱駝的腳下沒有綠地,仿佛置身沙漠,而回頭望去就是滿眼綠洲……引人遐思無限。靜寂的濕地充實了北歐賽馬場風情,平添了大漠駱駝行的蒼茫,而我們站在大雁聚居地時,上萬只大雁隊隊排成行,穿過蘆葦蕩,飛上天空的氣勢,更是一首《鴻雁》的向往:心中是北方家鄉……
沉醉在歌聲中的情與景時,已經到了棧道的盡頭。迎接我們的是一派南國風光,頗像三亞海邊支起的那種類似草帽似的涼亭,有一個規模稍大一點的,其余的就是同一規格的,零星地散落在湖邊。整個濕地有五個湖,可謂是:地接扎龍而帶五湖。每個湖都有個好聽的名字和動人的傳說。最入耳的莫過于鶴翔湖了,總讓人想起那首歌,“一只丹頂鶴,一個女孩兒她曾來過”。大家交流著感受,用鏡頭留下美好的瞬間,捕捉著濕地的神韻。走到龍泉湖邊,一排排水上游戲設備整齊地排在一起,仿佛時刻等待著起航。幾艘顏色各異的皮劃艇很快向我們駛來,換上救生衣,起航!剛才的艷陽躲進云層,迷人的濕地風光,在陰陰的天氣里,愈發顯現得悠遠和神秘。蘆葦、草甸,靜靜地睡在潮濕里,小舟通幽處,濕地蘆葦深。蘆葦的搖曳,間或陣陣鳥鳴,偶有野鴨子、天鵝亦或是飛鶴從水面騰空而起,消失在天際,亦幻亦變,亦真亦夢。皮劃艇順流而下,湖面時而平緩如鏡,時而浪花飛濺,怒流送舟。智者樂水,水趣在這里被無限填充。
大鍋里用泉水燉上了野生魚,采摘園捧出原生態,大家一起動手擺上了各種農家小菜,品一口濃烈的甘泉水,道一句文友常交流。談創作體會,朗誦作品,建立互動群,達斡爾族大哥唱起幽深綿長的蒙古長調,同行的少數民族編輯也深情地唱出民族之歌……沒有燈紅酒綠的喧囂,沒有輕歌曼舞的浪漫,在這里,我們得到最厚重最原始的飄逸和空靈,靜享內心的蓬勃與詩情。
“兩地文友竟芳華,開我庭中滿枝花。”濕地的空氣成了上等的富裕窖酒,令人沉醉不知歸路。凡俗的心情消融,融化在一種從容自在的空曠里。隱約可見的小木屋、別墅相繼點燃了燈籠,點燃了濕地里夢的燈盞,真羨慕留宿的旅人,這樣的夜色里催人入夢啊,夢里是滿眼的蘆花,是相愛的人同枕天涯。遠處裊裊地傳來了漁家的號子,點點的不只是繁星,還有那點點的漁火,載著收獲,載著期待,歸航……
(選自《北極光》2016年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