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爭：堪谷嬉皮與羅拉五俠

王偉濱

在勞倫斯（Lawrence），有家名叫The Raven的書店，店面不大，書也從不打折——偶爾書價還會上調，但卻是鎮上愛書者的圣地。他們的書簽上印著一句格外有力的話——“Reading is Resistance”（閱讀便是抗爭）。這話原文是“Reading is an act of resistance in a landscape of distractions（分散注意力的東西）”，出自作家大衛·L.尤林（David L. Ulin）之口。

勞倫斯向來是個有著“resistance”傳統的地方。當初，廢奴主義者們為了反對奴隸制的擴張，千里迢迢趕到這里，在與奴隸制作戰的最前線，堪薩斯（廢奴州/自由州）與密蘇里（蓄奴州）的交界處，建立了這座小鎮，使這里成為因奴隸制存廢而進行的幾十年爭斗的焦點所在。時至今日，當初的“Free State”堪薩斯已日趨保守，但勞倫斯卻仍然保持著她的特立獨行。

嚴格說來，勞倫斯并非一座大學城，但堪薩斯大學（KU）卻在鎮上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不僅因為學校蜚聲全國的籃球隊，更因為這所以桀驁、狡猾的Jayhawk為標志的大學在建立以來的一百多年里，一直引領著思想、文化的風潮，在一片充滿distractions的風景里，通過“閱讀”做著不息的抗爭。

在大學附近閑逛時，我偶然發現威廉·巴勒斯（William Burroughs）的住所舊址。對于美

國“counterculture”（反主流文化）風潮有所了解的人，想必對此人不會陌生。巴勒斯以記述其吸毒之后迷幻體驗為主題的小說《裸體午餐》（Naked Lunch）聞名于世，成為“counterculture”的核心人物。“垮掉的一代”的代表艾倫·金斯伯格（Allen Ginsburg）曾將詩集《嚎叫及其他詩》（Howl and Other Poems， 1956）獻給巴勒斯等人；在獻詞中，金斯伯格這樣寫道：“To William Seward Burroughs， author of Naked Lunch， an endless novel which will drive everybody mad.”

巴勒斯的確是個“瘋狂”人物，“百無禁忌”幾乎是他唯一的生活準則。此人出生于密蘇里州的圣路易斯市（St. Louis），一生中許多時光是在中西部度過的，晚年則定居于勞倫斯，這里的人們至今仍然津津樂道著許多有關巴勒斯和他的朋友們的趣事——實際上，巴勒斯去世不過二十多年，許多事件親歷者依然健在，比如曾經擔任堪薩斯大學學術刊物Explore編輯的學者羅杰·馬丁（Roger Martin），雖然帕金森病讓他言語不清、行動遲緩，但說起當年的情景，他依然眉飛色舞。

在Raven書店，有一本長銷書（從1991年出版至今，多次再版，可謂“長銷”），正是由羅杰和另外兩位朋友編著的，記述勞倫斯鎮上嬉皮文化的口述史，書名叫做Cows Are Freaky When They Look at You：an Oral History of the Kaw Valley Hemp Pickers（在Raven屬于書價上調的書）。在這里，逐漸老去的人們有些留戀、有些自嘲、有些無奈地講述著他們曾經年少輕狂的歲月。羅杰和這鎮上的許多人都很以此書而自豪，不僅因為它記錄了一段重要的歷史，更因為“神一般的”巴勒斯曾為此書作序。

巴勒斯這樣寫道：

“From time to time in human history the events of a few years will change the entire course of the future. The Crusades（十字軍東征）. The Renaissance（文藝復興）. The discovery of the New World with the subsequent passion for travel and exploration. ‘It is necessary to travel was the motto of the old explorer， ‘it is not necessary to live.”

“The beat/hippie/yippie2 movements of the 1960s initiated a sociological and cultural revolution of unprecedented influence and scope. Far-reaching changes were implemented by three factors： RocknRoll Music... Drugs... The Mass Media.”

巴勒斯所說的“a few years”，對于勞倫斯的人們來說，是指20世紀60年代末到70年代初的日子——從舊金山的海特-黑什伯里區（Haight-Ashbury）開始，hippie浪潮一路席卷而來：“During the summer of 1967， the Summer of Love， a message went out from San Francisco：‘Brothers and sisters， come to the Haight， to Golden Gate Park. This is where its at. The media glommed onto（搶到）the idea， and Haight-Ashbury became Hippie Town， USA. It beckoned to（吸引）the restless（不滿足現狀的，求變的）young everywhere. On the TV screen， in Time and Life， by word of mouth， it looked and sounded loads better than Hometown， USA， and hordes of（成群的）the young and the dispossessed（被驅逐的人們）went west to search out both high excitement and better family ti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