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重口味

魯小莫

他們是在工作中認識的。第一次見到她，他眼前一亮，忽然間明白，自己苦苦尋覓的女孩，就是她呀！他把心意說給她聽，她表面矜持著，心里大笑：見到自己而眼前一亮的男孩，多的是啦！而他，像顆小星星，實在不怎么起眼！

他千方百計打探她的喜好。有一天他忽然發現，她的一種習慣是他無法容忍的。

她喜歡吃榴蓮。

她喜歡吃榴蓮到了什么程度？可以用吃飯、睡覺、上網、打手機來交換。和她合租的女孩，就是容忍不了她總是帶榴蓮回來而退租的。

而他對榴蓮是深惡痛絕的。記得小時候，母親第一次帶一只榴蓮回家，一聞到榴蓮那味兒，他的五臟六腑都跳出來抗議。榴蓮放在家里，他連飯都吃不下。他覺得那種長得像刺猬一樣的水果實在有點兒可怕。

現在，老天給他出了一道難題，他是該進還是該退呢？沉默了兩天后，他去市場買回一只榴蓮，看它，摸它，聞它，就是不敢打開它。他請心理專家幫忙，讓自己“愛”上榴蓮。他每天吃一小塊榴蓮，把它當成藥片來吃。經過一段時間的訓練，有一天他忽然覺得，榴蓮吃在嘴里，真的是糯軟香甜啊！

他請朋友們聚餐，當然包括她在內。他打開一只大榴蓮，她眼前一亮。那天，他和她對著榴蓮大快朵頤。有的朋友捏著鼻子跑遠。她很哥們兒地拍著他說：“愛榴蓮這么久了，第一次找到吃友。”

以后，他們常常以吃榴蓮的名義相聚，可也僅僅是相聚。她說：“我不會因為榴蓮愛上你的。”這話讓他心里痛，很痛。痛定思痛，他決定離開這座城市。在家鄉，有他們的家族企業，家里一直催促他回去。他是因為她才留下來的。

走的時候，他送給她一只大榴蓮，還有一張榴蓮的卡片。他說：“以后，這張卡片替我陪伴你了。”她笑了，隨手將卡片扔了。

他不在的日子，她像往常一樣忙碌。只是周末時，一個人對著一只大榴蓮，吃得有點兒寂寞。有一回，一位朋友來看她，看著一大堆榴蓮皮，忽然說：“再也不會有一個人像他那樣為你而改變了。”她問：“他為我改變了什么？”朋友說：“他吃榴蓮，是因為你呀！”她笑了，問：“他不是跟我一樣，天生喜歡吃榴蓮嗎？”朋友搖搖頭，講了他吃榴蓮的過程。她覺得不可思議，問：“他以為喜歡吃榴蓮，我就會愛上他嗎？”朋友想起他的話，原原本本地告訴她：“他說是為了以后跟你在一起，擁有一樣的口味。”

她又笑了，可笑著笑著忽然停住，心里翻卷出千層浪花。這么多年，追求她的人，送鮮花，送首飾……每個人都很用心，每個人又都個性十足，從來沒有人肯為別人而改變自己。只有他，為了區區一個榴蓮，花費如此多的心思，忍住削足適履般的不適，只為跟她相處得更和諧。他看似平淡與傻氣，卻有著一份刻骨銘心的真誠與執著啊！她的心，忽然生起絲絲縷縷的疼痛。

她背起包，去了他的家鄉。她坐在他面前時，他很意外。她不說話，從包里取出一只榴蓮，大吃起來。他也不說話，拿起一瓣榴蓮，津津有味地吃。吃著吃著，兩人的眼里都流下淚水。他幫她抹眼淚。晶瑩的淚花中，他分明聞到了榴蓮的濃香。

（大浪淘沙摘自《只為與你途中相遇》清華大學出版社）